遲映瞬時渾身僵硬,但憑着易容僞裝的經驗,他很快鎮定下來。
“随口的一句你怎麼還較真了,也沒規定以前不說的現在就不能說,是不是?”
還是生硬了。
遲映心裡暗悔這回答不夠好,但他也沒想到這麼快就露餡了,接下去隻好少說點話。
殷緒盯着他不說話,斜長的眼眶裡,閃着綠光的豎瞳把遲映看得汗毛直立。
遲映隻能裝作淡定的樣子,露出一絲笑容,淡然地回應他審視的眼神。
殷緒撥開遲映還搭在他肩上的手,背手走到遲映面前,又繞到他身後。
忽地他從背後靠近遲映的耳朵,壓低聲音,道:“兄弟是嗎?”
話落,遲映還沒回應便聞見一股異味,接着眼前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歪身向一邊倒去。
倒地間他歪頭看見殷緒正冷笑俯視着他,緊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
再次醒來時,遲映發現自己身處于一處用作起居的洞窟中,看周圍的家具,不遜于人族的富貴人家。
他剛想起身,就發現雙手雙腳被綁,自己已經恢複原貌,令他不适的味道充斥整個空間——是妖族老巢。
不同于暮曉山族人,以季決為首的妖族進攻派散發着血腥和野蠻,妖族老巢的味道于遲映而言,和一桶放了三天的腐血塊味道無異。
“嘔——”遲映沒忍住幹嘔一聲,就被人從後面踢了一腳。
是殷緒。
“這是哪!”遲映見被拆穿,也不捧着,怒吼道。
殷緒拍了拍衣擺,漫不經心地坐下便開始倒酒喝了起來,沒去理會地上的遲映。
一眨眼的功夫,殷緒一壺酒下肚,喝完便朝裡頭喊了一聲。
遲映這才發現屏風後有人。
“倉庚,血靈谷的小少主假扮你混進來同我稱兄道弟呢,不過話說在前頭,我可沒應啊。”
倉庚?
遲映看向屏風上的倒影,分明是少年郎的模樣。
“那你大老遠将他帶回來,是想讓我如何發落?”
裡頭的人回了話,聲音爽朗清脆,一點兒也不是當時暮林中低沉的嗓音。
見鬼了。
遲映心想,難道這倉庚同自己一樣善于易容?
殷緒哈哈一笑,看熱鬧似的踢了遲映一腳,“你想怎麼處置随你的便,我隻是想讓這小子臨死前,好好看看我‘兄弟’你啊。”
聞言,倉庚的動作一頓,悠悠起身。
遲映緊緊盯着屏風上的身影——身姿挺拔修長,墨發束起,舉止端莊優雅,正緩步要繞過屏風走來。
難道這才是倉庚的真面目?
他眼睛眨也不敢眨,想看看和自己易容技術不相上下的到底是何許人也。
身影逐漸靠近,卻在出屏風之時,周身突然出現晃動的影子,接着變得高大,連頭型都改了。
等出了屏風,分明就是之前見過的那副醜樣子。
殷緒已經把遲映從地上揪起,見倉庚變成這副模樣,有些不快,“怎麼回事?”
倉庚張開雙臂低頭打量自己,“你想讓他看的不是這副皮囊嗎?”
“我最惡心你這副樣子,以後出任務你最好換一副,雌雄都分不清楚。”
兩人的話把遲映聽懵了,什麼皮囊,什麼換一副,說得十分輕巧的樣子,方才僅一瞬的樣子,怎麼脫胎換骨換了一個人。
倉庚轉頭看向遲映,溝壑不平的臉做着壞笑的表情,遲映心頭一緊,往後挪了幾步。
但被施法的繩子綁了手腳他能躲到哪去,眼睜睜地看着倉庚大步向自己走來。
“你是想看我這副樣子嗎?”
瘆人又溫婉的女聲從倉庚的嘴裡吐出,遲映像是被打了一拳,擡手指着他。
“你你你,我警告你别過來,臭妖怪你别過來!”
倉庚又朝前邁了一大步,霎那間從腳至頭又變成少年郎的模樣,期間沒有吃任何丹藥,沒有任何施法。
陰笑的女聲從倉庚的鼻中發出,緊接着他又朝前一步,這次是白發蒼蒼的老媪,但聲音依舊是年輕女子。
又是一步,這次是孩童,下一步,是彪形大漢……
直到倉庚與遲映隻有一步之遙,變一次身便說一句,從頭至尾都是那瘆人的女音。
遲映緊閉着嘴巴,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着,胸口起伏越來越大。
“如何?”倉庚将臉靠了過去,“你想看的是哪個我呀?”
遲映定定地看着,咽了口口水,片刻後才回道,“你怎麼變的?”
這話一出把倉庚給問住了,連一旁看熱鬧的殷緒都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倉庚發出爽朗的笑聲,一個轉身優雅地坐到靠椅上,單腿擡起踩在椅子上,微微側身向後靠去,姿勢優美,就是彪形大漢的模樣看起來有些違和。
“我挺喜歡你的。”倉庚翹着蘭花指,眼神勾人地看着遲映。
殷緒來回看兩人,一下站起,“倉庚,要怎麼處置他。”
倉庚眼神仍在遲映身上,幽幽回道:“就放這了,你走吧。”
殷緒察覺到有些怪異,平日裡連對屬下都十分嚴苛的倉庚,竟然容忍有人冒充他招搖撞騙,反常得可怕!
“倉庚,你不會看上這小子了吧,就不怕首領回來發火嗎!”
遲映難以置信地看他,“你在說什麼恐怖的鬼話,什麼叫他看上我了?”
他又心想:首領,季決?難道喜歡倉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