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什麼過去和未來,所以她現在真的是從設計師轉職成旅店前台了嗎?職業生涯規劃差太多了吧?
瑪瑙的沉默引起了男人的恐慌,他把熱飲和登記簿都放在桌上,雙手按住瑪瑙的肩膀開始搖晃,“我已經和朋友約好了十四号那天去碼頭釣魚,你可不能突然和我說取消!”
“等等、停……!”
瑪瑙本來腦子就亂,這麼一晃腦子裡更是一團漿糊,隻得先應下,“我知道了,我會讓你去釣魚的。”
男人不依不饒:“還有炒面。”
“好的,炒面。”
男人終于松手,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喜笑顔開地捧起熱飲,伸手時露出手腕間的一顆黑色小痣,“謝謝前輩了。”
炒面、釣魚、痣……
瑪瑙對着男人年輕的臉端詳片刻,倘若加上些皺紋,一個名字滑到嘴邊,“……本田爺爺?”
和她在馬路邊一起吃炒面,釣了鯉魚王,又在火災現場再度重逢的老人。
莫非他和她一樣從醫院突然轉移到這個奇異的地方?他們的年齡都發生了變化,她變得更年長,他變得更年輕。
這樣的話,說不定米可利和大吾也……!
年輕版的本田用懷疑的目光由下到上掃視瑪瑙,他換了一個更正式的稱呼,“前輩,昨天老闆叫你去辦公室談心,真把你談傻了不成?”
說着把手心貼在瑪瑙的額頭上,“沒發燒啊,怎麼都說起胡話了。”
“我是在您之後入職的,今年隻有二十歲,遠遠不到被稱呼爺爺的年齡吧?”
他歎了口氣,沒給瑪瑙再說話的機會,徑直把她推到後門,驅趕似的擺手,“快回家休息吧。”
木門在眼前嘭地合上,徒留瑪瑙一人茫然地留在原地。
本田是真的不認識瑪瑙,嚴格來說,他認識二十五歲的瑪瑙,不認識十九歲的瑪瑙。
離開旅店後,周圍的街區以平房和二層樓為主。路面是磨平的泥水路,道路兩旁的路燈更加稀疏老舊,走出一段距離後仍沒有看到小型車輛。
如果這是什麼整人節目,那成本也太高昂了。
時拉比、帝牙盧卡、阿爾宙斯在上,能不能快點結束這荒誕的劇情?
瑪瑙從制服的口袋中摸出身份證明,盯着最下方的家庭住址一欄,她在街邊伫立良久,終于下定決心邁開腳步。
回“家”的路很順利。
在街上随便找幾個人問路就暢通無阻地尋到家門,鑰匙和門鎖貼合,輕輕一轉,門便開了。
這是一間十六平左右的單人公寓,簡單分割出廚房和洗手間,剩下的全是卧室。
床鋪上的被褥亂糟糟地堆成一團,桌子上是沒收拾幹淨的快餐盒和筷子。卧室沒有衣櫃,幾件衣物挂在靠牆的衣物架上,剩下的則一股腦兒塞在幾個堆疊的收納箱中。
拖鞋東一隻西一隻,床上還有換下來的睡衣和鬧鐘。瑪瑙幾乎能想象到房間的主人今早是如何被鬧鐘吵醒,匆匆忙忙地換衣服上班的。
另一個人留下的生活痕迹鮮活刺目,和她迥然不同。
抱歉。
瑪瑙在心裡說,我要像無良角色扮演遊戲裡的勇者對你家進行翻箱倒櫃式的搜索了。
瑪瑙邊收拾邊尋找線索,衣服分門别類疊好,置物櫃整理,掃地拖地……
窗台上的蒜苗新長出一茬,頂端還有剪掉的切口。長翅鷗存錢罐裝滿了一半。幾件襯衫洗到發白褪色,還是被熨平衣角妥善保存。可惜瑪瑙并沒有找到類似日記一類的記錄文件,除了房間的主人生活拮據這一點外仍舊一無所知。
最後,她在床底找到一個積滿灰塵的首飾盒。
天不知不覺黑了,厚重的雲卷過,露出一輪滿月。晚風拂開窗簾,灑下銀白的月輝,在瑪瑙背後勾勒出一團影子。
瑪瑙趴在地闆上,伸長脖頸,用掃帚把盒子勾出來。盒面刻着花紋,邊角有磕碰過的痕迹。她正要打開時,背後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
“妄圖僭越清明之夢的人類。”黑影說,“是你囚禁了我的姐姐,将她困在有始無終的夢裡?”
随着它斥責暴怒的話語,影子開始蠕動變形,從平面轉化成立體。
黑色的寶可夢展露顯露身形,白發被風吹散。它尖利的爪子攥住瑪瑙的脖頸,将瑪瑙按在床沿,亮如藍色滿月的眼睛承裝着盛怒,“回答我的問題,人類。”
首飾盒摔在地上,裡面的木雕玩具骨碌碌散落一地。
“哈?”
瑪瑙的後腦磕在鐵制的床沿上,她倒吸一口涼氣,登時眼冒金星。雙手扯住寶可夢的利爪,它卻逐漸收緊手掌,胸腔裡的氧氣一點點擠出,她幹脆一腳踢在不速之客的腹部,“莫名其妙,滾!”
這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黑影踉跄兩步,不敢置信地松開爪子,“一個人類,怎麼可能在夢中觸碰到我的實體……”
瑪瑙置若罔聞,急切地咳嗽兩下,啞着嗓子說出來者的名字,“達克萊伊。”
真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