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瑙睡足了八小時，她拍拍一擁而上眼淚汪汪的多龍梅西亞，舉高高亂飛的小隕星，未知圖騰則薄得像張浸了油的紙片，總能從她手心溜走。今天它是感歎号形狀，腦袋一晃一晃，像是在搖手指。

大鋼蛇頂頂窗戶，美納斯也擠過來，它的身高就比較勉強了，整個細長條的身體都繃緊伸長，側臉壓在最角落的玻璃仰頭看她，頗有一種可憐的味道。

瑪瑙隔着玻璃敲了下它的頭，比着口型。

早、上、好。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但病房的門被敲響，米可利的問詢和門把手擰動的聲音一同響起，“瑪瑙？我聽見房間裡有動靜，你醒了嗎？”

他開門時肩膀和臉頰之間還夾着手機通話，時不時應和一聲，打了聲招呼挂斷後把手機收到上衣口袋，這才把視線投給醒來的瑪瑙。

米可利：“……？”

瑪瑙抱着一個繭。

确切地說，是一個由被子匆忙包裹住的橢圓型團子，有東西在繭裡頂撞跳躍，以至于表面一鼓一鼓。瑪瑙手忙腳亂在背面拍了下，裡面暫時還見不得人的未知圖騰終于明白過來，老老實實假裝自己是空氣。

瑪瑙心虛，瑪瑙猶豫，瑪瑙強撐，“早上好，師傅。現在幾點了？”

“距離米可利杯開幕還有四小時。”

米可利倚着門框，沒有多問，“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瑪瑙松了口氣，正要回答，就聽米可利涼涼地補充道：“一醒過來就和寶可夢玩鬧，連按個床頭鈴通知家屬的時間都沒有，想來應該挺健康吧。”

一覺醒來，師傅的茶藝水平着實見長。

瑪瑙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米可利率先破功，他笑着拍拍瑪瑙的頭，“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

時間來到現在。

米可利确認完瑪瑙的身體狀況就打着哈欠睡覺去了。熬夜是美麗的天敵，他無法忍受自己明天出現在熒幕上的臉有任何瑕疵。

瑪瑙為了分散注意力，對着候場室的放大十倍怼臉拍的熒幕找了半天，别說黑眼圈，就連個痘印都沒找到。一時不知道該誇贊米可利睡美容覺的功力，化妝師的神奇技藝，還是随着科技一同進步的實時美顔技術。

米可利精神奕奕，瑪瑙更焦慮了。

雖說評委這項得罪人的工作最後沒落到資曆不夠的她頭上，但開場的寶可夢對戰還是要打的。不管她在夢裡經曆了多離奇曲折的故事，回到現實，她依舊是被師傅趕鴨子上架的徒弟。

瑪瑙關掉屏幕，米可利不疾不徐地感言趨近尾聲，下一個環節是評委入場，再然後就是她和米可利的對戰。

一人拉開軟椅，在瑪瑙身邊坐下來，“很害怕嗎？”

“大吾先生？”瑪瑙足有一天沒見過這位又強又厲害的冠軍先生了，她點點頭，沒想到在比賽前還有和他交談的機會，“有些……不，有很多。”

“我的美納斯是一隻很強的寶可夢。”她捏着精靈球，仿佛能透過這層被她體溫捂暖的金屬球殼，與裡面的美納斯對視，“它在遇到我前，吃了很多苦才有了現在的力量。”

“我不想因為我在指揮上的失誤與欠缺，讓别人瞧不起它。”

天花闆與牆壁交接處的擴音器響起，“大吾先生，您準備好了嗎？再過三分鐘，就輪到您入場了。”

“啊，抱歉！”瑪瑙站起來，“不用在意我的問題了，你快去入場通道吧！”

“嗯——”大吾不疾不徐，他沉思片刻，“這樣挺好的啊。”

“害怕是一體兩面的事，它能讓你意識到自己的不足。”

大吾沒有半點急匆匆的樣子，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另一方面，你害怕輸，不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可能會赢嗎？”

……可能會赢。

瑪瑙呆呆地聽着大吾的結論。

大吾說完就走，走到一半好像才想起來些什麼又回過頭，“對了，關于和你的比賽，米可利一點都不害怕。”

“忘記他說的時候你在不在場了，但現在這個情況很适用。”

大吾笑眯眯地給老朋友火上澆油，“他說：‘那丫頭不會真以為自己能赢過我這位頂尖協調訓練家吧？’”

大吾丢下一顆響雷，也沒管瑪瑙作何反應。他從容不迫地在評委席上落座，視線在空中和米可利交彙，眨了下單眼，都辦妥了。

觀衆的歡呼聲将現場的氣氛推向高潮，主持人手拿話筒，“本次米可利杯的評委和出場選手都已經介紹完畢。請各位選手回到等候廳，先來欣賞頂尖協調訓練家米可利與本次大賽的神秘嘉賓的熱場演出！”

“她主張将流行元素與寶可夢相結合，善于捕捉寶可夢身上一閃而過的靈動；她多次拿下《時尚Milo》頭版，被《多麗米亞造型前沿》聘為設計顧問；或許你們沒有聽說過她的名字，但一定聽過她名下的店鋪，閃亮閃亮小碎鑽……”

瑪瑙在入場通道裡聽得腳趾扣地。

她自營店鋪這段介紹詞誰寫的？不要為了排比句硬湊啊！她被大吾激起的那點氣焰此刻都要被尴尬澆滅了。

“讓我們有請米可利的弟子，來自帕底亞地區桌台市的設計新銳！”

“——瑪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