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将那處處理一下,”瑞王站在柳樹下對身側的人說道,“她清醒過來肯定會去調查此事,禍水東引,随意她進出,必要的時候幫她一把。将計就計,希望她能給我們驚喜。”
那人領命離去。
命懸一線,巧妙轉機。
崔停清睜開雙眼,腦袋上傳來疼痛,令她伸手觸摸,摸到質感粗糙的紗布,指腹間發黑,濃郁的藥香彌漫。她坐起,不慎碰到床邊的搖鈴,外間的侍女紛紛走進來。
身穿青梅長裙的侍女撩起床簾,紅蓮花色侍女攙扶崔停清,開口說道:“娘子方醒,不宜走動,可有何事,皆可吩咐我等。”
因動作幅度過大,崔停清胳膊上的紗布滲血,吓到伺候的侍女,她們着急忙慌地為崔停清換藥。她們的年齡不大,約二十,身形高挑,模樣俊俏,仔細打量似乎還有些許異域風情。
“你們是誰?”崔停清的聲音喑啞。
另外一個侍女聽聞她的聲音如此,邊為她沏茶,邊解釋道:“我等皆是伺候娘子的婢女。女娘被阿郎送過來的時候,渾身是傷,昏迷不醒,阿郎特意叮囑我等好生伺候。”
崔停清接過茶盞一口飲盡,“你們阿郎是誰啊?”
“我們阿郎自然是大名鼎鼎的瑞——”她回答極快,毫無心機,卻被别的侍女剜了眼,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從崔停清手中拿過茶盞,“女娘你還要飲茶嗎?”
了然于心,崔停清淡笑地搖搖頭,“你們阿郎是瑞王吧?此處是他的别苑,他平日多長時間過來一次?”
“主子的行蹤我等不知。”
“如此,那勞煩你們替我轉達謝意,我不多叨擾。”崔停清說罷,撐着受傷的身體往外走。
她需要回到大理寺,不管是誰人将她帶離,都不能随意消失,免得連累親朋好友。隻有回去,才能更好地調查事情真相。并非自戀,她隐約感覺這次有人憋了個大壞,還是針對她,以及在乎她的人。
“娘子,你身上傷勢過重,郎中讓你莫要随便走動,傷口不容易恢複。阿郎并未驅趕娘子,還囑咐我等照顧娘子到康複,待康複後想去何處便去何處。”侍女攔住崔停清,手臂力道強卻不觸碰崔停清的傷口,将崔停清禁锢在床榻上。
崔停清低頭看了眼侍女的手,“你們想要囚禁我?你家阿郎都不敢明目張膽地囚禁我,你們如此大膽?”
少女氣勢變得淩厲,逼得侍女們不敢輕舉妄動,其中一人悄然離開,跑去找瑞王請示。尋找整個府邸,找不到瑞王,她急得團團轉,好在找到府邸的管家,管家命她們不要攔着崔停清,随她出入。
走出瑞王别苑的側門,崔停清坐上馬車,馬車普通,看不出來任何身份象征的東西,經了解,原來馬車并非瑞王别苑内的東西,而是在驢得店租賃。坐在馬車内,馬車輕輕晃動,身上的傷口疼得難受,崔停清輕聲對車夫說道:“轉頭,去康陽坊。”
—— * ——
東宮之中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
獨孤雲雁帶着孩子們前去太子寝殿,陪伴太子用膳。自從太子從天武歸來,性情大變,變得沒有從前那麼戾氣,竟還能耐下心思陪伴孩子們。
飯桌上父慈子孝的場景讓獨孤雲雁有些恍惚。她成為繼太子妃數年,除了新婚那兩年他們能如此心平氣和共同用膳。那時候的太子,似乎對她還有幾分溫柔,後發現她為女帝做事,逐漸分道揚镳。
正垂下眼簾回憶,碗中突然多出來一塊她愛吃的肉,是鹵得晶瑩剔透的膠肉,她錯愕擡眸,迎上太子的視線。太子道:“見你不動筷,是今日飯菜不合胃口嗎?再不吃,孩子們就要把這些飯菜吃光了。”
目光所及孩子們稚嫩的面龐,皆是太子與旁人所生,獨孤雲雁将太子夾給她的菜夾起來,放在身旁前太子妃所生的孩子碗中,“多吃些,這幾日跟着太傅學習定然累得很。”
見獨孤雲雁待孩子好,太子心中不惱她拂了自己的面子,順着她的話道:“再如何,也要顧好自己的身體。”
一頓飯後,太子留下獨孤雲雁,想和她說些體己話。可對上獨孤雲雁冷淡的神情,心中有再多的話,太子也不想說。兩人共處一室,安靜過分,聽不到一句交流的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太子坐在案台前書寫,獨孤雲雁則坐在窗邊的胡床上翻看書籍。不知時間過去多久,溫暖春光依舊,太子慢吞吞地起身,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靜谧之中,獨孤雲雁似乎聽到一聲歎息,聲音小,小到她捕捉不到,懷疑自己聽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