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太子歇下，獨孤雲雁走出屋内，吩咐内侍宮女好生伺候太子。

剛到寝殿門前，便有宮女急匆匆趕來，神色緊張惶恐交加。宮女欲哭無淚，“太子妃殿下，不好了！太子出事了！”

她的腳程再快些，都能進去歇息。

當她再回到太子寝殿，隐約感覺氣氛有些凝重。來時路上，獨孤雲雁隻覺得太子舊病犯了罷了。這幾日見他精神不錯，權當他逐漸好轉。

看到獨孤雲雁走過來，把脈的太醫放下太子的手腕，低垂腦袋為獨孤雲雁騰出位置。他開口苦澀：“太子妃殿下，太子他脈搏虛弱，有口氣出沒口氣進，恐怕熬不過今夜。”

“知道了，将此事禀告陛下吧。”獨孤雲雁的聲音冷漠淡定，驚到在場的所有人。獨孤雲雁坐在床榻邊，無聲看着閉上雙眼的太子，忽覺臉上癢癢，伸出手觸碰，竟濕潤起來。原來她為他流淚了——

守在旁的宮女默默為她遞上帕子，她輕輕擦拭，想要搖醒太子，卻被太醫制止。

“太子妃殿下，讓太子好好睡一覺，精神好些，方便交代後事。”不畏懼生死的發言，太醫邊收拾邊說道，“太子妃殿下應當是頭一回經曆親人生死，不太懂流程如何，不妨将宮裡重要的人都喊來，見太子最後一面。”

“他當真不行了嗎？”

“是，太子先前中了蠱毒，久治不好，又不慎受傷，染了風寒，發了體熱，耗盡元氣。能拖這麼長時間，也全憑宮裡的名貴藥材吊着，換作尋常人家，不到月餘就西去。”太醫解釋完，離開内間。

太子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獨孤雲雁，費力地笑了，“你怎跟小時候那般，哭得委屈卻不出聲？”心知身體不行的太子注意力很難集中，看到獨孤雲雁身後那些孩子畏懼的眼神，又道：“别害怕，阿父累了想休息而已。”

大點的孩子已明白生離死别，哭着撲到床榻邊。年齡小點的孩子看到有人哭，頓時扯開嗓子嚎起來。宮女内侍紛紛安撫，将他們帶到外間。耳邊的聲音終于清淨，太子的手覆在獨孤雲雁手上。

“對不住，因為我，害你在東宮為難地過了這麼多年。我去了後，你無需再替陛下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彌補你的，我已經命人備好，能佑你此生安康。是我孤傲氣盛，蒙蔽雙眼看不清對你的情誼，一次次地傷害了你，但是求你别忘了我，别忘了曾經疼你愛你的阿熠兄。”說到這裡，太子臉上挂了兩行淚。

獨孤雲雁看着虛弱不堪的太子，倔強地說道：“你我之間，彼此對不住的事情太多了。”

可太子隻聽到“你我之間”，閉上雙眸，嘴角挂着猩紅發黑的血迹。

人去後，多少恨，在心頭。

她仰起頭，擦拭眼角的淚，起身往外走去。唯有眼睛發紅，能看出她哭過，别的倒看不出來她有絲毫的傷心在。太子留下的書信，由太子身邊服侍的内侍宣布。

消息傳到皇宮裡，傳到各個大臣的府邸。太子黨一派的大臣心如死灰，但又在意料之内，全部都等消息前去吊唁。

女帝聽聞消息，手中的筆停滞在紙上，留下一個黑疙瘩。她放下筆，換上衣裳趕去東宮。

宇文府門前，一個内侍來傳話，傳話結束沒有寒暄，直接離開。他們還要去通報下一家，完事後還要趕去東宮幫忙，手頭上的事情太多了，多得忙不過來。

崔停清躲在一旁看着内侍與宇文祥赟說話，他們說什麼，她不知道，隻知道内侍和宇文祥赟臉上的神情不好。難不成，是女帝發現她失蹤，正派人去搜查？但，又不像是，搜查不可能派内侍。

等内侍離開，崔停清跑出來，對準備踏入府邸的宇文祥赟喊道：“宇文伯父！”

伯父這個稱呼，宇文祥赟早就讓崔停清喊了，隻是崔停清現在才喊罷了。

聞聲，宇文祥赟回頭一看，看到崔停清面色蒼白地站在台階下，心中大吃一驚。他邊說邊走到崔停清跟前，“你這孩子怎麼會，會在此處？臉色這麼差？是受不了大理寺牢獄之苦，逃出來的？快，快進去。”

他的眼神還四處瞟了下，沒有發現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