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愈發暗淡,淺色夜幕已經在天際鋪陳,将空曠的村子襯得凄清又荒涼。
陸岚和楊天慈漸漸行遠,背影在夜色中消融。
楚心收回目光,轉身向南方邁出腳步。
村子裡空空蕩蕩的,追擊她和陸岚的村民,已經都不知所蹤。
畢竟是要舉行儀式的夜晚,估計是都去祠堂了。
楚心加快步伐,趕到副村長家附近。
門口的白燈籠仍舊挂在上頭,并未被取下。
楚心正欲推門入内,一道沙啞嗓音就忽從旁邊傳來:“小姑娘,我建議你最好是等徹底入夜再進去,否則儀式沒有開始前,一旦副村長知道你在這裡,他一定會來抓你。”
楚心手一頓,收了回來。
越過栅欄看過去,村長正領着雞羊從小路那頭走來。
他黢黑的臉上咧出一抹笑,楚心知道他或許是出于禮貌或者友好,但那張蛹動的臉,實在令人難以直視。
楚心扭開目光,直白要求:“可以麻煩你在和我說話時,将臉給轉過去嗎?”
村長:“……”
笑容瞬間消失了。
冷哼一聲,他抛過來一個東西:“拿着,物歸原主。”
楚心伸出手接住。
溫潤質地的白玉,是陸岚給她的信物。
楚心摩挲兩下,好奇問:“你應該不是單純來給我送信物的吧?”
而且他的身後……舉家搬遷嗎?
“祠堂能讓你進去嗎?”
村長再度冷哼一聲:“他們讓不讓,關我屁事,我也姓楊,那裡面也有我的祖宗牌位!”
“這麼說,你能進去?”
“……”
村長咬住牙,不甘不願地吐出:“不能。”
即便他能去,他也打不過那個妖道。
楚心彎起眼眸:“哦~”
村長轉過來臉,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在故意報複她的調侃。
“總之——”還加重話音,故意抖掉一層,“無論你要做什麼,最好都等入夜,我也要去做我的事情了,恕不奉陪。”
他領着羊群和雞群,烏泱泱地離開。
看方向,是去村北了。
楚心望望天,再看看掌心漸漸浮現出的繡痕,在周圍随意找一塊大石頭坐下,等待天徹底黑下來。
*
陸岚和楊天慈走出村西,一路抵達此前的墳場。
天守村所有村民,都已經在這裡排隊,相比于此前的圓月天,此刻村民們雙眼清明,保留着自我意識。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楊天慈,眼裡都是最深的執念和渴望。
副村長站在最前方,風從他失去眼睛的洞裡穿過,将他臉龐襯托得陰鸷凄冷。
在他身後,阿蘭和養雞女人木然站着,都沒什麼表情。
楊天慈怔怔望着阿蘭雙眼,不由自主開口:“你的眼睛怎麼……”
阿蘭一頓,遲鈍地慌亂起來。
她手足無措地轉過身,将臉龐牢牢遮住。
“她是養羊人。”
陸岚在旁平靜解釋了一句。
儀式需要養羊人的眼睛。
楊天慈有些無法接受。
他很讨厭詭異,詭異害了「楓」組織的許多人。
但自從來到這處村莊,他卻發現自己無法施展惡意,反而會如對待正常人般,去看這村子裡的詭異。
果然是辦公室坐太久了嗎?
連思想和感情都遲鈍了。
楊天慈自嘲地想着,收起了心裡泛起的同情心。
夜幕降臨,天際挂起一彎殘月。
副村長枯槁嗓音響起:“時間到了,該開祠堂了。”
村民們歡呼,扛着鋤頭争先恐後上前,幹勁十足地撅土。
不多時,祠堂入口就出現在衆人眼前。
副村長陰測測地咧開笑容,獨眼盯住楊天慈,裝模作樣躬下腰,狀似客氣恭敬:“我們最重要的守村人,請您先入内,城隍爺已經等待多時了。”
村民炙熱目光盡數落在他身上,在副村長身後的阿蘭也難掩激動,胸膛微微起伏。
楊天慈心底湧現起莫名情緒,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走了。”
陸岚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話語間手掌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