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爾立在窗前,擡頭便可望見那半輪明月。
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己此刻面朝的方向恰是正南,左手為東,右手為西。
如若将半圓形夜空看作一個巨大的量角器,以自我為中心,也就是零度角,那麼東半邊天空就是負角度,而西半邊天空則是正角度。
這說明,隻要有月亮作為參照物,完全可以推測出當前時間!
想到這裡,西裡爾匆忙回身拿過桌上的羽毛筆,又随意抽取了一張羊皮紙,靠在牆壁上開始草書。
Hour(時刻)Angle(月亮角度)Phase(月相)→Date(希吉來曆日期)
H=(D*12+A)/15
他首先寫下幾個名詞和公式,大緻記錄好月亮所在的角度,然後開始觀測月相,推算日期。
按理來說,他被困在夢中左不過一天一夜,自然對現在的日期了如指掌。
但那畢竟是格裡高利曆,即公曆日期,它無法反映出月亮的活動軌迹與變化規律,在精确計算中需要用到希吉來曆。
很顯然那是上弦月,月面朝西,意味着此時未過午夜十二點,得出的數值必然小于12。
“10.3,小數部分無限循環,果然。”
男孩的精神為之一振,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一旁抱起鐘表,就着月光開始調整指針。
他沒有過多猶豫,按照計算結果固定住時針和分針後,又将秒針快速撥轉一圈。
當指針咔哒一聲嵌在某個刻度上時,西裡爾知道一切都對了。
頃刻間,大地平沉,虛空粉碎。
整個空間蓦然崩裂移位,月亮也被撕扯得支離破碎,燃燒着的隕石飛速墜落,又在即将觸及他的瞬間消失不見。
失重感已不複存在,然而幻覺并未消逝。
西裡爾踏着廢墟,走入了無盡的黑暗,這一次天幕上不再有任何星體為迷途者指引方向,遍地殘骸在夜色裡若隐若現。
“你發現的,正是你所尋求的;你之所以看見的,是因為你想看見。”
不知走了多久,裡德爾的話突然湧上他的心間。
這種說法與薩特存在主義哲學十分近似,所謂“存在”,首先是自我存在,是自我感覺到的存在。
它的核心是自由,即人在選擇自己的行動時是絕對自由的,可以按照“個人意志”作出“自由選擇”。
西裡爾立刻捉住靈感的末端,屏息凝神,集中全部精力去想一件事。
“我需要離開這裡,請給我一條出路。”
現實印證了他的猜測。古怪而又幸運的是,這句祈禱很快就應驗了。
他被身後凝結的力量推動着,仿佛穿過了一道無形的屏障,驟然抽離而出。
幾簇橘紅色的柔光在西裡爾眼前漂浮,閃爍,那樣捉摸不定。
四周依舊一片靜谧,有一團龐大的銀白色光芒閃過,令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陷入了更深的夢境。
他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到燭台中的白色蠟燭上,而後緩慢坐起身。
這時,一隻蒼老但修長的手遞過一副眼鏡,鄧布利多帶着笑意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直至戴上眼鏡,西裡爾才發覺自己是在醫院裡,坐在一張鋪有潔白被單的病床上,旁邊的桌子上還堆了很多卡片和鮮花。
病床微有幾分硬度,床單與枕套也是偏硬質面料,觸體泛着冷意,他很熟悉這種感覺。
“晚上好,西裡爾。”
鄧布利多微笑着說,拿過一個手提燈放在兩人中間,火光驅散了黑暗,周圍立刻明亮許多。
“校長先生?”
西裡爾透過醫療室的窗子往外看,發現天黑得如同一團濃墨,“……天還沒有亮。”
“是啊,總是這樣的,”鄧布利多輕輕地說,“黎明之前最黑暗,但曙光會在不經意間猝然而至。”
“黎明之前?”
“不錯,現在正是淩晨五點。”
鄧布利多舉起魔杖,朝床邊的桌子一指,桌上出現了一隻銀杯子和一壺巧克力奶。
“不妨先在這裡休息一陣,等天亮後再回禮堂用餐。”
飲品被妥帖放置在西裡爾面前,熱氣升騰熏着他的眼睫,可他不僅食欲全無,甚至感到了一種冰冷的恐懼。
裡德爾仍然騙過了他。
神秘人不愧是一個狡詐又危險的對手,老謀深算,慣于操控人心,玩弄權術。
他提早布下陷阱,盡管根本不相信獵物能找到方法脫身,但依舊做好了萬全準備,利用種種環境變幻蒙蔽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