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屋頂時,她指着屋頂道:“你這屋該修修了,都漏風呢,我說怎麼這麼冷。”
楚玥看了看,隻道:“等天好了就修。”
“哎喲,你一個女人哪會幹這活兒啊。”楊嬸子誇張地擺手道:“要我看啊,你還是得找個男人,這日子才過得下去。”
“咱們村東頭的張慶比你大五歲,身子可強壯了,去年家裡死了老婆,正托我說個新的呢。結果啊,前幾天他在你家外面見了你,一眼就看上了。”
楊嬸子拉着她親熱地道:“這不,就托我來說媒呢。你放心,嬸子給你找的,絕對差不了!”
楚玥沒想到會是這事,對她道:“楊嬸子,我現在不想找。”
“你這話說的。”楊嬸子拉着她的手道:“咱們女人家,一個人哪能活啊?總得有個男人。楚家那樣的人家你是别想了,這個張慶有把子力氣,以後日子準保好過。”
楚玥笑笑,道:“我真不想找,楊嬸子天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得睡了。”
“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知趣啊!我這是為了你好!”
楚玥聽她嚷嚷着隻覺得頭疼,但都是一個村裡的,也不好得罪人,她隻得道:“嬸子,實在抱歉,但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可楊嬸子根本不顧她拒絕,仍舊滔滔不絕地說着那個張慶如何如何合适,她應該珍惜機會雲雲。
楚玥聽得頭都開始疼起來了,她揉着額角道:“嬸子,我今日有些頭痛,要先睡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楊嬸子見她真的面色發白,隻好道:“那行吧,那我就改天再來。”
楚玥陪着笑臉,把楊嬸子送了出去,才精疲力盡地回來坐下。
她抱起一旁的小白狗,把它緊摟在懷裡,眼神卻空洞洞的盯着爐火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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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楚知禹看着紙上寫的歪歪扭扭的句子。
自從楚玥走後,他就搬回萃玉軒來住了,整理房間的時候,發現了很多楚玥沒帶走的東西。
給他做的衣服、鞋子足足有幾大箱,恐怕她空閑的時間都用來做這些了。還有一摞摞抄寫的女誡,大概有幾百遍,放得整整齊齊。
在女誡的最下面,他發現了幾張紙,上面一遍遍抄着這兩句詩。
“夫君,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她的聲音。
他記得那天夜裡,他升了官,慶祝宴上和同僚喝多了酒,回來後楚玥一邊給他按太陽穴放松,一邊問他這句話。
他瞥了那本詩集一眼,随口說:“就是說見過蒼茫的大海,就覺得别處的水相形見绌。見過巫山的雲霭,就覺得别處的雲黯然失色。”
楚玥想了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笑着道:“就像我見過夫君這般美好的男子,其他男子便再也看不上眼了是嗎?”
那時候,她看向他的眼裡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愛意。
他那天心情頗好,便把她抱到了腿上,在她耳邊道:“其實巫山雲雨還有一個意思……”
再後來,便一夜無眠。
楚知禹看着紙上的句子,想象着她拿着筆一筆一劃地寫詩句的表情。
她嘴角應該是帶着笑的吧,或許還帶着點羞澀。
他放下紙,坐在床邊,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竟覺得不習慣,這屋子,竟是這麼空曠的嗎?
“夫君,該休息了。我服侍你梳洗吧。”
“夫君,試試我為你新做的靴子。”
“夫君,天太冷了,我給你暖暖腳吧。”
“夫君,能教教我怎麼作詩嗎?我想和你有多點話聊。”
以前隻要他一回來,楚玥總會繞着他忙來忙去的,如今隻剩下屋外的樹葉“沙沙”作響,屋内隻有一片死寂,沒有一絲生氣。
楚知禹脫下衣裳,躺在床上。
以前楚玥總會提前上床把床鋪暖好,如今他才發現被子竟然這般寒涼。
他在床上翻轉良久才睡着,夢中又見到了楚玥。
她還是同以往一樣,溫柔地笑着,為他脫衣脫鞋,擦洗身子,每一處細節都恰到好處,沒有一個丫鬟能做到那樣細緻入微的照顧。
她的身子溫暖又柔軟,抱在懷裡小小的一團,讓他克制不住地想要索取更多。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親近她了,他的動作急切地讓他自己都驚訝,他甚至破例低頭去吻她。
他以前很少吻她,可今日看着她的眼睛,他卻難以抑制地低下頭去。
可就在要觸碰她唇的那一刻,懷裡的楚玥忽然間消失了。
連一點餘溫都沒有留下,懷中空空蕩蕩,仿佛她從未存在過。他周圍隻剩下一片黑暗和虛無。
他從夢中驚醒過來。
今夜無月,屋中一片漆黑,身邊再沒了那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