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的話不停在她腦海中回響。
“大人與郡主退婚了…”
她很想問他,退婚是為了她嗎?他是不是終究是舍不得她的?
她很想告訴他,若是那日他能早一點到老宅,就好了。
可惜,如今她以身不由己了,他亦不可能再接受已經與他和離的她。
他們二人,終究還是錯過了。
楚知禹寫好之後落筆,眼眸上擡,淡淡地掃過她,隻有一瞬,快得白玥幾乎以為是錯覺。
可她的心還是猛的亂了陣腳,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裡的帕子,眼神愣愣地看着他。
但楚知禹早已轉過身去,将詩稿遞給一旁負責朗誦詩詞的文官。
那文官年紀不大,聲音清朗洪亮,傳遍了大殿。
“玉鈎斜旁畫檐生,雲匣初開一寸明。珠箔寄鈎懸杳霭,白龍遺爪印蒼穹。”(注)
他念畢,大殿中極靜,無一絲聲響。
片刻之後,衆人才恍然驚醒般轟然叫好。
“好詩!意象俱佳!不愧是連中三元的楚大人!”
“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出此神作,楚知禹果然是天才!”
“此詩文筆精煉,意境深遠,磅礴大氣。依老夫看,楚知禹該當今日魁首!”
在大部分人贊不絕口之時,又有人道:“楚大人可是替新月公主作的詩,這詩是不是該屬于新月公主啊?”
這話一出,有人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啊,楚大人和新月公主成過親呢!隻是公主厭了他,與他和離了。”
“難不成他對公主餘情未了?”
“要我說,楚大人這樣相貌才學,配公主也是配得上的。”
“我還聽說啊……”
衆人小聲議論的聲音不斷傳入白玥的耳朵,她知道楚知禹自然也能聽到。
她不想聽這些閑言碎語,于是起身對楚知禹道:“多謝楚大人,楚大人文采過人,連中三元果然名不虛傳。”
楚知禹看向她,他依舊是以往那副清冷模樣,眼眸如冰玉琉璃,華麗、疏離。
白玥被他看着,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楚知禹淡淡道:“公主不必多禮,這本就是下官該做的。”
他說的公事公辦,白玥有些失望。但衆人都看着他們二人,她不能再多說,便随意指定了下一個寫詩之人。
被指定的官員是個新晉的文官,樂得有出風頭的機會,很是高興地開始作詩。
其他人的注意也轉移到了他身上,楚知禹亦回到原本的座位去了。
白玥心裡有種莫名的失落,呆坐了一會兒,就找了個理由起身了。
她讓暮雪幾人留下,獨自從後門出了大殿,殿内熱鬧非常,殿後卻是冷冷清清。
白玥随意走着,宮裡規矩深嚴,她本不該一個人獨自出來,可心裡卻壓抑得難受,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
走道兩側是高高的紅色宮牆,将天空隔成狹長的一塊。
她忽然覺得這皇宮就像一座巨大的奢華鳥籠,将宮裡的女人們囚禁于此,永世不得自由。
如今雖然身份高貴,錦衣玉食,但卻被這麼多人看着說着,還被諸多條條框框限制着,一言一行都得謹慎,生怕說錯一句話。
她忽然有些懷念小時候在青山村的日子了,雖然那時候貧苦,卻可以自在地在山野奔跑,天開地闊,極目遠望,感覺整個人都自由了。
“我還真是貪心呐…”她低語:“有了父皇,還不夠嗎?還貪慕什麼呢?”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新月公主。”
白玥一怔,轉身看去,來人一身淺綠色襦裙,正是白鳳雙。
白玥心裡疑惑,不知她找自己做什麼。
白鳳雙走到她的面前,屈膝行禮。
白玥讓她免禮,問她有何事。
白鳳雙落落大方地道:“我是想解釋一下關于楚大人的事。之前我并不知道楚大人是娶過妻的,直到那次廟會見了你,我心中才起了疑惑,後來楚大人就找父王退婚了。若我早知道楚大人已經娶妻,是定然不會生出旁的念頭。後來我也聽說,因為我公主與楚大人起了間隙,臣女有愧,還望公主海涵。”
她眼神真摯,臉上亦有愧色,白玥自上次見她,就對她恨不起來,隻覺得她人美心善。
她對白鳳雙道:“此事不能怪你,我都知道,你不必愧疚。而且上次你幫我包紮傷口,我該謝你才是。”
白鳳雙笑道:“公主不怪我就好了。其實我自上回見了公主,也覺得很是投緣,很想與公主結交呢。公主若是不嫌棄,我們日後可以多走動走動。”
白玥在宮中正覺得孤單,聽她這樣說,便道:“我上次見你也很合眼緣,何況你還幫過我,你若有空可來宮中找我。”
白鳳雙笑着應下,兩人相攜着一起回席。
宴席之後,衆人移步到殿外看放煙花。
煙花火樹銀花,五色流光,次第綻放于夜空中,與中天一輪圓月交相輝映,将黑夜渲染的如夢幻一般。
白玥從未見過如此絢爛的場景,仰着頭呆呆的地看着天空,煙花的流光倒映在她眼中,綻放如荼蘼,又在轉瞬間熄滅。
這巨大的墨藍天幕,便是煙花表演的舞台,它恣意地舒展綻放,将美豔的身姿印刻于夜空,也印刻在看客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