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跟着他去,若是隻有他一人墜下山崖,我有的是辦法要他的性命,”李夫人道:“可是為了确保你的安全,天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說服他們。”
江定安沒有說話,垂頭,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李夫人見她這幅不知感恩的模樣,不由地深呼了一口氣。
“陰差陽錯,并非全無好處。你與他孤男寡女身處岩洞,這件事如何也抵賴不得,”
江定安陡然擡眸望她,隐隐料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驚得清亮的圓眸微睜。
果不其然,李夫人說的話與她猜想的并無太多出入:李夫人要她進入杜家内宅,取一件東西。
這件東西足以颠覆杜家,屆時,她們母女二人不必再隐姓埋名,終生背負着血海深仇的命案四處逃竄。
說到此處,李夫人的目光熱切又瘋狂,為了翻案,她願意付出一切,犧牲一切,哪怕被犧牲的是她這十年來日思夜想的女兒。
李夫人走後,江定安在房中獨坐了大半日,她拿起那盞破爛的藍行燈,略看了兩眼便丢進火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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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杜筱清傷勢不重,休養幾日也該有所動作,但是自山中回來後,江定安便沒有再見過他。
二人同處一間客棧,按理說不至于一面也見不到,難不成杜筱清在避着她?
江定安不甚在意,甚至還覺得隐隐松了一口氣,也許這是風雨欲來的平靜壓抑,但是這段時間足夠她做很多。
她緩緩展開手中的信件,這是義安濟白家寄來的,白家身為白夫人的母家,對杜家内宅應當有些熟悉。
她一目十行地看着信中内容,看完信後對杜筱清的身世也多了些許了解。
杜筱清幼年與生母生活在東官郡的太清觀,乾元五年,不過十歲出頭的他離開太清觀遠赴州縣懷牒自列,同年的仲冬,他的生母在太清觀溘然長逝。
江定安的目光停留在太清觀上,在她的印象中,寶安似乎沒有一處名為太清觀的道觀。
她心中有諸多疑窦,杜筱清身為杜問嶂的長子,為何不留在杜家内宅,反而與其母待在道觀之中?
陡然聯系到之前的傳聞,杜筱清是典妻生下的孩子,如果傳聞為實,那位女子生下他為何不歸家?她又姓甚名誰,來自何方?
或許知道這些秘密,她也就有了與杜筱清抗衡的籌碼了。
按照白家的方式發出一封密信,江定安蓦然聽見背後傳來動靜,是一陣輕微的叩門聲,叩門的武兵恭敬地道:“公子有請。”
杜筱清突然喚她過去,怕不是緩過勁來要收拾她了吧。
江定安壓下心中忐忑,面不改色地走出門,穿過道道庑廊來到杜筱清屋外。
侍衛通傳過後,江定安一進門便看見堂上的橫梁垂下竹簾,兩邊落下織錦薄青帷,透過青色的紗帷隐約能看見一道人影端坐在帷後。
她隻能站在帷前,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障與杜筱清對話。
江定安等了片刻,終于從青帷後面傳出杜筱清含着薄怒的聲音:“外面的消息是你讓人傳出去的?”
聽到這話,江定安不由地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對此她隻是沉默。
李夫人的動作比她想得更快,更不留情面。
她如此沉默,杜筱清隻當她是默認了,一時無話可說。
良久之後,江定安聽見竹帷晃動的聲響,她擡起頭,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撥開青帷,同時青帷底下探出一隻烏皮六合靴,杜筱清就這麼走到她面前。
從他自己設置的屏障中走出來,一直走到她面前。
江定安心一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她看見杜筱清已然恢複了大半,不似之前那般憔悴蒼白,冰冷昳麗的眉眼驚人得鋒利,犀利如刀的眸光落在她圓融的黑眸中。
杜筱清審視的,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神情好似看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江定安不喜歡這樣的目光,她擡眸,以同樣的眼神看過去,自上往下依次打量杜筱清的柔軟順滑的烏發,潋滟的容色,以及他修長脖頸上的喉結。
正在此時,杜筱清俯首問道:“你想殺了我,又想嫁給我,天底下哪有你這樣反複無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