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分……我需要養分……”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簡初精神一振，猛然看向環繞着祭司的黑霧，這分明就是賭場裡的那道聲音，難道說它此刻正附身于祭司的身上？

它想做什麼？！

人群朝黑塔湧去，他們無比珍惜每天僅有兩次的，接受祭司大人賜福的機會。

“大家都過來。”有聲音混在裡面，聽上去很是迷幻，讓所有人都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就連簡初都有些暈乎。

但這道聲音，好像是木石？

“神明給予我最新的啟示，今年的賜福需要大家助我一臂之力。”老者的面容帶着深切的慈祥和哀婉，仿佛聆聽神谕讓他體會到了世間百态，從而給予世人以全部的同情，“請諸位給神明以回應，告訴祂，我們願奉獻一切以獲得您的垂憐！”

這話喊出口就是純正的洗腦味，反而讓簡初瞬間清醒了過來，但周圍人就沒有這麼強的抵抗力了。

老者的聲線變得有些黏黏糊糊，口齒不清到如同剛學會說話的嬰孩，卻又帶着詭異的尖利。

下一秒，那團黑霧迫不及待浮起，迎風鼓脹起來，然後慢悠悠下落，籠罩在最前方的幾人身上。

他們口中念念有詞，不斷重複着剛剛木石說的最後一句話，臉上的表情愈發迷醉。可他們每吐出一個字，臉皮也開始随之皺縮起來，眼看着從年輕力壯變成了垂垂暮年。

甚至倒下時臉上都挂着安然的笑容。

近處的人依舊前赴後繼，但後方的人很快回過味來，他們看不見那道黑霧，卻能看見倒下的人。可對神明和祭司的信任讓他們沒有心生恐懼，隻是腳步變得猶疑。

“上前來……上前來……讓神看見你們……”

眼見着黑霧的體積不斷壯大，簡初不再猶豫，燦金色的觸手們淩空拔起，眨眼間戳進了黑霧之中。

可那真的隻是霧氣，觸手們在中間揮舞兩下，黑霧憑空散開又再次聚集，在空中飄來飄去似乎在嘲笑簡初的無能。

這樣沒用，得抓到它的本體。

木石。

觸手們蓦然調轉方向，猛地沖了過去，可……簡初也無法觸碰到木石，她此刻完全就像一個過客，隻能眼睜睜看着黑霧耀武揚威，不停吞噬送到跟前的人們。

不幸中的萬幸，它吞噬的速度并不算快，可要是一直這樣繼續下去，它遲早會吃掉所有的人，而等它獲得了充足的養分，壯大了自身的力量，也許會有辦法來解決自己。

簡初不敢，也不能去賭這個可能性。

“媽媽，我不想過去。”不遠處的女孩面色猶豫。

“……不想去就不去，我們在這看着也可以，反正媽媽擁有阿迎已經很幸福了，不需要再向神明祈求更多。”長發女人并沒有因此呵斥她，反倒露出溫和的微笑。

“這世上的一切都是明碼标價的，你想要得到什麼，一定要用同等珍貴，甚至更珍貴的東西去換取。”

“當你注視神明之時，神明也會注視着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女人似乎往簡初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在看着你，那你呢？]

群起的觸手們如臂指使，從四面八方将木石團團圍住，毫不猶豫地在虛影的每一個角落遊移，最終在腹腔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果然，同樣作為“外來客”，她和它可以觸碰到彼此。

在賭場時它依靠迅速的屠殺來吸取養分，但到了這裡，卻隻能哄騙人們送上門，然後緩慢地吸收虛無缥缈的生機。

它不着急嗎？當然不是，隻不過是它沒有其他辦法，因為它同樣無法觸碰到這裡的人們。

但它成功躲在了木石的身體裡，鑽入了兩個世界的夾縫，究竟是什麼讓這位老人變得如此特殊。

他與其他人的差别，在于神明本身嗎？

那塊薄片被小觸手團團裹住，卻仍然不死心地掙紮着，簡初“聽見”觸手們發出哀鳴，但它們仍然不願松開，這一條受傷了就換下一條頂上。

靈魂深處的陣痛被簡初強行忍下，想要回去的欲望壓下了一切疼痛。

她要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

天空驟然變暗，不過是幾個呼吸，灰蒙蒙的暗影就沾染上每一個角落，所有人的動作全都停住，連飛舞的發絲也在空中定格。

一塊巨大的不規則鏡面出現在了木石的身後，簡初滿腦子搜尋記憶，試圖找到這莫名的熟悉是從何而來。

那塊巨石！

黑塔裡的那塊巨石，截面就是這個形狀！

下一秒，木石不受控制地往那鏡面中飛去，連同他體内的薄片以及緊緊捆在上面的小觸手。

巨力拉扯着簡初跌落進去，在鏡面合攏的前一秒，她看見那個世界正在潰散。

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