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禾一愣，旋即嘴角泛起笑意。

“我不否認我是好人，但我也不否認自己是個惡魔。從更合理的解釋來看，我應該是一個邪神。”

他再次伸手，手心向上對着喻聞，直視着他鄭重地說：

“生或是死？幸福或是自由？後退還是前進？

這位先生，你選擇什麼？”

喻聞毫不猶豫伸手搭上他的手心，露出笑容：“我選擇你。”

顧景禾無光的眼瞳忽然多了一抹光芒。

這一抹光在刹那間燃起，亮得像是一條銀河。

這一瞬間他整個人像是被合上了最後一塊拼圖，魔鬼的氣息從身上片片剝落，露出最為純淨無瑕的靈魂。

喻聞和顧景禾在烈火中兩相對視，彼此的眼中都映着對方的倒影。熊熊烈火中，兩人的身影像是在慢鏡頭中被拉得很長很長。

喻聞忽然心上浮起一絲荒謬，他好像婚禮上輕舉左手的新娘，等待愛人在她指尖套上那枚改變一生的戒圈。

“既然選擇了我，就絕不能後悔！”

顧景禾翻轉手腕，與喻聞十指相扣，另一隻手猛地摟住他的肩膀，帶着明亮的笑容随他直直往後倒去！

瞬間，周圍停滞的時間重新流動，所有煙霧同時膨脹，所有烈焰同時高漲！

喻聞瞪大雙眼，看着濃煙烈焰在他背後一齊爆開，巨大的沖擊波掃至眼前！

然而還未來得及發出尖叫，他和顧景禾同時跌入孔隙之中。藍色刀光頃刻消失，把煙塵火光和高熱悉數擋在外面。

夜幕之下，白雪之上，溫氏老宅轟然倒塌，留下一地廢墟殘骸。

“看見了嗎？這就是溫聽竹的末路。”

顧景禾展開黑色的大翼，抱着喻聞平安地降臨在地面，擡頭欣賞着遠方白雪飄落下沖天的火光。

這時候他的裝束又回到了從前，仍然是那個深入人心的白大褂形象。

喻聞驚魂未定地扶着膝蓋喘氣，擡頭道：“剛剛那個顧景禾，不是你吧？”

“何以見得？”顧景禾露出詭異的微笑。

“這還用問嗎？剛剛那個你不過是夢境的幻影，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喻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過，原來我跟你有這麼一段淵源嗎？邪神同志。”

“是的。”

顧景禾很爽快地承認了，“事實上，真實的你在第一個夢境時就開始對整個世界有所懷疑，而我也循着懷疑的氣息而來，與你相識。”

“然後你就一直引誘我離開這個世界，來到快穿局打工。”喻聞促狹地笑了，“真有你的啊顧景禾。”

“不許冤枉我，離開這裡是你自己萌生的想法，我隻是起到了一點推波助瀾的作用。”

顧景禾無辜地眨眼，像個純潔的小白兔。

“不過，如果你在剛剛的夢境裡選擇離開我，繼續當你的男主角，就會被夢境吞噬，從而永恒地被困在這座燃燒的建築中。”

顧景禾微笑道，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剛剛自己說了多麼可怕的話。

“這溫庭蘭還真是……”喻聞聞言一陣惡寒。

“不過，你告訴我這麼多是有什麼用意嗎？”

他挑眉，

“如果你真的是名邪神，也知道傳說中的快穿局的話，那你也一定知道這裡現在發生的申論考試咯？”

“當然知道。”

顧景禾坦然道，“因為就是我幹的。”

“什……”

喻聞愕然瞪着他，旋即釋然地笑了。

“等我出了這個夢境，一切都會被我遺忘，是吧？這就是你敢于如此膽大嚣張自曝家門的理由。”

“全都被你猜中了。”

顧景禾溫聲笑道，“我很欣賞你。”

“我管理這麼多小世界，你是頭一個掙脫命運束縛主動成為快穿局員工的人。”

“謝謝你的欣賞，還得是你給我這個機會，幫我脫離原世界來到快穿局這個更大的平台。”

喻聞開玩笑似的微微欠身，“也感謝你百忙之中撥冗來到我的夢境中幫我脫身。”

“不，不是我幫助你。”

出乎意料的，顧景禾打斷了他，“是你幫助了我，同時也拯救了數百萬個世界。”

忽然，遠方傳來刺耳的刹車聲。

一輛黑車飛速駛來，勉強停靠在路邊。

溫庭蘭跌跌撞撞地從車中跑出，不管不顧地向火場裡奔去。

宋衡站在一旁，和消防隊隊長低聲交流現場情況。

喻聞遙望着二人，仿佛回望自己的過去。

四人仿佛站在一條直線的兩端，一頭連着溫聽竹，一頭連着喻聞，中間是長長的七年光陰。

漫天大雪飄落在四人的肩頭，一瞬間漫長得仿佛永恒。

顧景禾貼心地将黑色的翅膀高舉過頭，如大傘一般為他遮蔽風雪，靜靜地陪他凝望。

喻聞踟躇着。

“不要沉迷于此，喻聞，這些畫面都已成為曆史。”

顧景禾忽然打斷他的思緒，“好了，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這麼快？”喻聞回過神來，抓着他不放，“我還有很多想問的呢！”

“你忘了嗎，等你回到現實中，這些夢境都會被遺忘。”

“所以，不如由你自己去尋找，那隐藏在過去中的真相。”

顧景禾溫柔地拂去他肩膀上的積雪，又忽然攥着他的肩膀往後一推。

随着這輕輕一推，喻聞忽然腳下踏空身體一輕，直直向身後墜落！

隐約中，他聽見顧景禾最後的輕笑：

“如果再不快點回去，他們就要結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