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衆人感知到不對勁的同時,蒼穹之眼那刺目的光亮湮滅,流雲逐漸分崩解析,潰裂成數塊。
原本輕盈高懸在天上的雲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随着他的迫近,原本就跪俯的衆人承受着逾越萬鈞的力量,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更别說站起身。
這種壓迫并非施加在□□上,而是在神魂上。如同千斤錘狠狠在靈海上,一下接着一下,直至将人完全撂倒。
所有人屏息沉氣調動靈力流轉行經靈脈,努力調息應對。強悍如樂正穹、玄稷一等能夠勉強打坐運息,但大多數修為不足的不僅沒有抵抗成功,還被反噬得更加厲害,不可抗拒地五體投地,臉被擠到變形。
胸腔被擠壓,難以吐息,臉龐迅速漲紅,手軟腿軟。明明身上空無一物,卻感覺一堵重牆在不斷加碼墜下,壓得他們動彈不得。
墨色雲塊已經下落到法陣上,投下一層巨大的陰翳,屏障發出咔嚓的脆響,随時有崩裂的可能。
窒息進一步加重,靈脈被擠壓蹂躏,就連樂正穹都皺起眉,面色不虞。
隻是遙望遠方,天崩之下房屋坍塌,無數殘骨碎肉,鮮血從廢墟間流淌,在漫天灰塵中成為顯目的小溪河流。
末日景象令人膽寒,大能宗師率先出手締造抵禦結界,力求保留一絲火種。
但自身尚且處于危牆之下,抵抗效果甚微。
一人被壓趴,尚在體内流動的微弱靈力能讓他清晰看見器官的情況,以及被擠壓變形,連内丹都隐隐有碎裂之勢。
他吐出血沫,咽下滿口血腥:“爺爺的,這天要塌了!”
冷汗淋漓,胸悶氣短,天靈蓋都要碎了的痛苦折磨的人狼狽不堪。
難以承受的不是身體上的痛苦,而是殘酷的真相——沒有應對的方法。
他們轉動眼珠子移動視野,望向前方的樂正穹、玄稷、驺楓....
曾經風光無限、稱霸一方的大能,如今和他們這些庸碌平常的人一樣,如今面對天崩,也是使勁渾身解數而不能脫身。
此刻他們之間不再是雲和泥,也不再隔着天塹,都是一群被操縱玩弄的可憐人罷了。
一片惶惶間,隻有一人與衆不同。
雲程最開始和大家一樣,以為龍族長老犧牲摧毀蕩平了時空之眼,跪拜送别在心中默默告慰前輩。
驚呼聲不絕于耳,雲程再次睜眼才發覺外面變天了。
周圍所有人都以一種扭曲抗拒的姿态趴在地上,就連師尊和龍主都似乎在承受某種掣肘。
雲程腦海一片空白,怎麼回事?為什麼所有人都似乎被壓制,而他毫無反應?
雲程動了動腿,靈活的、輕盈的;緩慢昂頭,沒有任何阻礙。
微微挺直脊背,跪坐着環視四周,他身體的掌控權依舊在他這,沒有被奪走。
雲程連忙側頭看身邊人,步珞一英眉緊蹙,頸側青筋鼓起跳動,在白皙肌膚的襯托下分外明顯。
步珞一攥緊雙拳,用盡全力抵抗,整個人躬崩着,身軀抑制不住地顫抖。
雲程輕喚:“珞一?珞一?”
步珞一咬牙擡眸,睫羽顫動,一滴汗重重落下,“師兄,有東西在壓制着我。”
雲程明白步珞一一定是遇見難以應付的情況了,否則,她不會讓自己這麼失态。
雲程欲探看她的身體情況,卻聽見步珞一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看、周、兮。”
雲程連忙扭臉,卻發現周兮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趴下,瘦薄的肩背緊貼地面,好似粘了上去分不開一般。
周兮雙眸緊閉,蒼白的唇死死抿着,不肯露出一絲失态的痛吟。
雲程無奈搖頭,周兮是命修,雖然平日師尊要求他練劍強身,但到底不如劍修一類皮糙肉厚。
連師尊都沒法脫身的力量,想也知道周兮現在情況有多艱難。
雲程有點生氣又有點好笑:“怎麼回事兒啊周公子,這種時候還糾結着風度呢?”
周兮腦子都快炸了,恍惚間聽見雲程連貫的語句,愕然睜眼,雲程果然沒事人一樣站在他面前。
“你?!”周兮的聲音嘶啞粗粝,饒是如此也能體味到他語氣中的驚詫。
“省點力氣。”雲程手動給周兮閉了嘴,指尖凝結一星靈識,抵入周兮眉心。
靈識小心沿着周兮識海漂浮,不停轉動視線,發現周兮神魂承受着一股無形的重壓,已經岌岌可危随時有碎裂的危險。
雲程面色凜然,操縱靈識小心接近神魂,一絲一縷為周兮補魂。
可是太慢了,雲程急的冒汗,周兮神魂崩裂的速度遠勝于他修補的速度,這樣下去,周兮會因為神魂碎裂而死!
不,不隻周兮。
雲程動作未停,心中卻騰起一股巨大的惶然。
他的的目光從身邊的周兮、步珞一,掠過人群間姿态相同的之文、譚曦、墨無冉,投向遠處樂正穹、嶽淵渟......到最後,凝滞在玄稷的胸膛。
那裡有一枚普通卻重要的芥子,一方空間裡沉睡着他的愛人。
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到波折。
雲程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力與挫敗,還有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