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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青丹丹紋清晰,這怕是得有地階品級了。
劉牧雲拿出五粒丹藥喂入了五人的嘴裡。
那個瘋老頭似是知道這是好東西,滿眼警惕但并未反抗,甚至是主動把丹藥吞咽了下去。
“你給他吃,是浪費。”老頭說了自劉牧雲進來的第一句話。
“他們都救不了了。”
“沒有人能活着出去。”老頭邊說邊哭了出來。
他戴着面具,頭發眉毛全白,都亂糟糟的,看着邋遢得很。
老頭抹了把淚,嘴裡說着人生無望,眼睛則不斷瞥着劉牧雲手裡剩下的丹藥。
“咳咳…”服下丹藥後沒多會兒,宋相山猛烈咳嗽起來,他越咳越厲害,很快面具下開始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他已經咳出血來了。
宋相山躲到角落,背對着衆人,不敢回頭。
是了,是了,他記起來了。
他是自己躲到這個所謂仙宮裡來的。
他行走人間,救死扶傷,偶遇同行道友秦觀我。一路到了秦城。
彼時,秦城已有疫病。
他們二人心高氣傲,認為憑借自己的醫術,定能将疫病掐滅在源頭。
他們低估了疫鬼的厲害,被傳染了病種。未免外出傳播病種,兩人就躲進了這行宮裡藏着的仙宮。
仙宮隔絕外人,他們想着,可以好好研究怎麼治療自己身上的疫病。
哪成想……
仙宮裡的原住民對他們産生了好奇,開始學習他們的行為。後面更是從行宮内騙了許多人來。
他和秦觀我也早已被原住民掌控住。
一遍遍的新來的人說着同樣的話,一是他們二人本就是助人的性格,這些事都是随他們的本心。二是原住民是借他們觀察人。
人的喜怒哀樂,人的貪嗔癡怨。
把人殺死,再借用他們的身體,重新催化出新的生物。
這是原住民的研究方向。他太孤獨了,他想要制造一些自己的同類來陪伴自己。
秦觀我是失敗品,讓别的生靈住進人的身體,會産生排斥反應。他們總會有疑惑,我是誰?我是我嗎?
當疑問過多,思慮過重,他們甚至會主動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心髒是原住民制作出來的,這是原住民的第二種嘗試,把心髒植入人的體内,便能感知到這個人的一切。這些感知被彙總到原住民處,好讓他能更了解人,也能更加快玉人的進化方向,假以時日,這些玉人便真能出現獨立的神智,蛻變成新的生靈。
而現在,這些玉人隻是在模仿人的行為。他們的情感情緒都是虛假。
宋相山仍感染着疫病,他潛意識裡一直要戴着面罩,便是怕自己把病傳給别人。
行宮内的鬼物妖物被打走大半。
東華的弟子們學藝都不錯,雖也有死傷,但戰績斐然。
黃鼠狼青岚舍了身皮毛,才将将脫身。
她頭也不回往城外狂奔。
這裡的道士太多,她要去鶴觀避一避,老祖總能護住她。
法陣成,鬼物清。
棘手的事已經解決,疫鬼已被困住,隻等将其斬殺。
仙宮晃動。
是空間不穩之相,外頭定然是發生了大變故,影響到了仙宮所在的空間。
劉牧雲心中一喜,是東華來人了,他們有救了。
一把匕首穿透劉牧雲的胸膛。
瘋子老頭的臉上是狂喜之色,殺死了劉牧雲,就能奪下小十青丹。
老頭并看不見劉牧雲本就空蕩蕩的胸口。
崔道永嗤笑了聲。
看呐,人就是這樣,貪婪成性。
劉牧雲奪下匕首,反手割開了老頭的氣管。崔道永挑了挑眉,她沒想到劉牧雲能下這樣的狠手。
老頭靠着裝瘋賣傻殺人奪寶,他并不想出去,他曾經為了争奪一件法器失手殺死了自己的師弟,師門正在緝拿他。他是逃到這裡的。
崔道永,也就是這裡的原住民,看他有趣,便留着他。
崔道永喜歡觀察人。
沉睡在綠色黏液裡的玉人們齊齊睜開眼睛,他們将這個小氣泡團團圍住。
這個場景詭異恐怖。
“你怕嗎?”崔道永見劉牧雲表情如常,便問道。
根據她的觀察,哪怕是築基修士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是會害怕的。人在害怕的時候很有趣的,他們會做出很多和他們平常展現出來的個性不符的舉動。
“怕。”劉牧雲說道。
劉牧雲當然怕,但是此刻的她更在意崔道永想幹什麼。
“你們兩個出去吧。”
崔道永的話音剛落,劉牧雲就感覺到了此處空間的排擠。
就這樣放過我們了?
劉牧雲驚訝,下一秒,她聽到崔道永在她耳邊低語:“你到這裡來是早就定下的。”
這裡空間極為特殊,非常适合學習領悟空間規則。
劉牧雲是被特意送進來學習的。
崔道永在劉牧雲離開前道破原因,是想在劉牧雲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她一直在觀察人,她很喜歡看當人互相懷疑時,情緒和情感的變化。
劉牧雲來不及細思崔道永的話,趁着仙宮空間關閉的最後時間,她和宋相山一人抱住了一名病友往外。
這兩名即将轉化成玉人的修士還能救。
“……你的心髒本就沒有……”這是崔道友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四人跌落到長樂的宮殿。
法陣泛起靈光,他們被困在了法陣裡,而法陣外,東華門的修士将他們團團圍着。
這裡所有的幸存者都已經被救治,所有沾染罪孽的鬼物妖邪都被斬殺。
疫鬼還在,而隻有法陣裡的四人還活着。
長樂不在被救下的人裡,她還有紅兒幾個侍女已早早離開。
“是……我。”
宋相山說道。
他不願相信,但不得不信,疫鬼是在他的身上。
“不可能!”宋春水反駁道,不可能是他哥。
“春水,起陣!”
宋春水的師姐喊道。
誅魄陣,聽上去厲害,實際也很厲害。
一旦陣法啟動,被困在陣内的人,若神魂有異,便會受到攻擊。神魂強度在元嬰以下的,沒有抵擋的能力。
所謂神魂有異,包括被鬼怪附身,也包括天生的特殊神魂。
陣中四人,皆無特殊神魂的可能,所以使用誅魄陣,傷的隻有疫鬼。
宋春水不是擅長陣法之人,可偏偏會誅魄陣的不多,他需要抵這個缺,同其他幾人一起起陣。
“…誅魂奪魄!”
宋春水聲音顫抖。
法陣起。
劉牧雲身上升起點點黑色怨氣。
邪神對她的詛咒被誅魄陣破解。
宋相山的身體開始融化,露出身體裡那隻疫鬼。
疫鬼枯瘦如柴,隻有肚子挺的很大。肚子裡是以億萬記的病種。
他的肚子越鼓越大,即将脹開。
脹到皮膚透明,隐隐能看到皮膚地下不斷湧動的病種時,肚子停住不在變大了。
疫鬼先是疑惑地拍了下肚子,随後惱怒不已,不斷用力拍打。
他占着宋相山的身體,宋相山服下了又一枚小十青丹,凍結了他的時間。
疫鬼發出憤怒的吼叫和痛苦的哀嚎。
不多久,便被誅魄陣誅殺當場。
這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順利很多。
病種困在疫鬼腹内沒有放出,實在萬幸。
宋相山和疫鬼一同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宋春水和宋相山的感情很深。
宋家是醫修世家,但已經沒落很久了。他們這一代,也隻有他們二人有仙骨,可以修道。
宋春水小時候身體很差,是宋相山放棄修煉,浪費時間去研究凡人吃的丹藥,才讓宋春水活過了十歲,活到了可以修道的年紀。宋相山因此錯過許多機緣。
行宮上陰雲消散,幾道丹劫劈下,幾粒小十青丹上形成了最後幾道丹紋。
宋相山的天賦遠超宋春水。若沒有此劫,他該是東華丹修第一人。
幾片花瓣緩緩落下。
行宮裡的花草很多,随處可見的屍骨,反倒讓它們生長茂盛。
花瓣是淡粉色,劉牧雲差點看成是小白花。
忽然,她瞳孔緊縮,宋相山是被宋春水殺死的。
黃文燦是被她爹親手殺的。
……
他們都是不得不殺死自己至親至愛的人。
黃師說,他們這樣的人會害死身邊所有親人愛人。
一切都太巧合,暗中有一隻手,推着事情發展。
黃師是把劉牧雲也歸在他們一起的,劉牧雲的父母親人可早就已經死了。
不對,不對。
劉牧雲手心裡出了冷汗,她本該明年才能測到仙緣。如果不是尹華和張十中帶她入山門,她仍舊會在劉家村。
劉老爹病重,她救父心切,必定會去求當時最靈驗的老道士。害了薛書生母子的道士。
那劉老爹也會痛薛書生的娘一樣成為妖物,也會同薛老娘一樣,怕連累女兒而死。如果,如果沒人察覺到劉老爹變成妖物,等劉牧雲第二年拜入山門,修了道,她自己就會發現異常。
結果就會是她親手殺死劉老爹,殺死自己最後一個親人。
宋相山的儲物乾坤袋留了下來,裡面有一本書,是宋相山編撰。
春水吾弟,你天資愚笨,定無法參透丹方……
宋春水看着信,能想到宋相山開玩笑的語氣。
宋相山把自己畢生所學都記錄在了書裡,詳細到煉制丹藥的時間、放入草藥的順序、以及若不成功大概是什麼原因。
宋春水終于是哭了出來,快半百的人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殺死自己至親至愛之人,實在痛苦。
除了需要承受這份痛苦,其他其實沒什麼影響。他們殺人,是為了防止發生更大的災難,是在行好事,會增加功德。
是什麼人硬要将這份功德送到他們手上呢。
劉牧雲對自己的猜想感到反胃。那劉老爹的傷病,甚至是娘和哥哥,是不是也是被設計好的。
崔道永說她是被送來學習的,安排她學習的和想讓她殺死親人的,是不是同一夥人?
“劉師妹?”
一名醫修喚回了劉牧雲奔騰的思緒。
醫修手裡有幾個人造的心髒。
劉牧雲胸口的大洞還在,需要補全。
這次曆練,全有宗門買單,想要換什麼心髒就任由劉牧雲挑選。
一顆心髒說是心髒其實更算是法器,它是由各種無生命的材料煉制而成,不僅能承擔原有心髒的功能,還刻有靈紋,有防禦之效。
第二顆心髒是妖獸心髒,是從死去不久的妖獸心口裡挖出的還在跳動的心髒。剔除多餘雜質,再煉制成和修士身體契合的心髒。這種心髒的好處就是它和原有心髒一樣,可以随着修士修煉,不斷增強。
第三顆心髒簡單粗暴,就是一顆稍加雕琢的上上品靈石。選擇這顆心髒,就是放棄原有身體髒腑的功能,而全部加強新的體内靈脈。
劉牧雲選擇了上上品靈石。
因為當第三顆靈石拿出來的時候,她丹田處就傳來一陣歡愉,她想要拿到它。
一個中型的靈石礦,也就能産出三至五顆左右的上上品靈石。這個是所有心髒裡,價值最高的。
“放心,師門出錢。”醫修安慰道。
“不過,你想清楚,雖然這個最貴,但是我比較推薦妖獸心髒。”
妖獸心髒可以經過修煉變得更強,也更能和原有的髒腑融為一體。
“我就選這個。”
安裝心髒的過程并不簡單。
醫修一根根将斷掉的血管經脈粘合在一起,耗費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全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