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是得了母後的喜愛,便以為自己能左右什麼,在嬴政看來,這種無能之人必因其亡。
因為宣太後芈姬的緣故,前幾代秦王都迎娶楚國貴女為後,這些貴女并不是為單純的為了聯姻而來。秦國的崛起超過了諸國的預料,宣太後攝政後,将惠文王的改革繼續強勢推行下去,同時攻滅義渠,在義渠的故地設立隴西、北地、上郡三郡後,沒了後顧之憂的大秦更是劍指東方,這引起了所有諸侯國的警惕。
這些楚國出身的貴女也許并不在乎秦國攻占故國的城池,但她們一定在乎宗廟被毀棄,國都被占領,她們是母國在大秦的口舌,也是保障。自周起,各個諸侯國互相通婚,聯袂交好,即使遇到滅國危機,或能從别國得到馳援,或是進攻方自行退兵,大型的諸侯國總有辦法穩固自己的宗廟,沒有人會忽視這些貴女的作用。
隻要有她們在,秦國徹底滅去哪國阻力都頗大。
大秦三十五代國主打下的基石,隻等今世問鼎天下,嬴政不允許朝中有任何異心。
無論他迎娶哪個國家的貴女都會成為大秦一統天下的阻礙,所以他本就沒有娶一個王後的打算,昌平君和呂不韋這些天明争暗鬥的毫無意義,年輕的君王絕不會讓任何人成為大秦萬世基業的絆腳石。
侍從們低頭弓腰将盛着奏章的托盤高高舉過頭頂,為了跟上步伐矯健的君王,不得不加快步伐。正在侍從們趨步跟随君王時,嬴政突然停下了腳步,引得身後成排的侍從們連忙止住步伐,甚至有剛剛到任的年輕内侍控制不住步伐,差點撞到前面的同僚。
領頭的内官沉默的攏袖上前,等待君王的吩咐。
“容先生如今可尚在驿管?”
“回王上,容先生今早出城遊獵,不過想來如今已經回來了。”内官早在先前嬴政與容安面談後,便刻意留意過他的信息,所以即使嬴政問的突然,他也笃定的回複道。
嬴政略微掃視了一下低着頭的内官,什麼也沒說,轉而吩咐道,“去請容先生來寡人寝宮。”
說罷,便又提步向自己的書房走去,身後的侍從隊伍中自然有人離隊去尋容安。
而行禮送嬴政背影的呂不韋和嫪毐兩人,則沒有立刻起身離開。
“相國!”嫪毐見呂不韋任由嬴政搪塞他們,忍不住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王上年歲漸長,相國難道就這麼看着他奪權親政嗎?”
呂不韋撇了他一眼,心裡暗諷嫪毐以色事主,沒有半點為政的素養,口中卻不鹹不淡的說,“長信侯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吧,太後有孕可并非什麼秘聞。”
呂不韋知道嫪毐心中在想什麼,但他這個逼宮另立太後腹中親子為王的計劃,在呂不韋看來過于愚蠢,他也沒有攪和進去,不過他還是斜眼掃了一眼嫪毐,警告道,“長信侯心中那點心思,絕無可能,某勸長信侯回頭是岸,莫要自己陷進泥潭,還要拉某下水。”
“别以為我不知道,相國如今是眼看無力阻止王上親政,就算是讓容氏子去教導王上禮儀,也不過是延緩一二年罷了。現在又為王上尋貴女成婚,也不過是為了在王上親政後不至于死無全屍。”嫪毐戲谑的反駁,“如今王上不願成婚,相國可又如何是好呢?”
“王上昨日接見容氏子,今日未對他表示不滿,想來是頗為滿意的。”呂不韋半合雙目不去看嫪毐,“成婚之事徐徐圖之便好,至少本相可從未有長信侯那點狼子野心。”至少王上接受了自己舉薦給他的人,他自己也不能再逼的太緊。
說罷,他便不再理會嫪毐,一陣袖子像是毯去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樣,轉身離開大殿,徒留嫪毐一個人。
“不想被拉下水?”嫪毐面目猙獰的看向呂不韋,“别忘了是你将我舉薦給太後的,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然,呂不韋和嫪毐的謀劃暫時都不在嬴政和容安的考慮範圍之内。
此時已經入宮的容安正在和嬴政讨論煉鋼的事情。
嬴政為了能直接和容安對話,直接舍棄了自己的王座,而是選擇和容安面對面坐着。
容安顯然是有備而來,他端坐案幾一端向嬴政行禮後,從袖袋中抽出潔白的紙張,上面詳細的畫了煉鋼爐的透視圖,他笑着将厚厚一沓紙遞給嬴政,“這紙原本是送給王上的見面禮,隻是王上想來在夢中已經見過了,顯得不夠新穎,所以臣便又寫了些煉鋼的技法上去,作為添頭。”
嬴政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紙張,忽然問道,“寡人确實在夢中見過,那先生是不是可以将夢中的事物都帶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