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男人頓了頓,同樣面無表情地補充:“合同裡寫了,工作室包員工的午餐,地點是隔壁酒店。”
“我哪敢用陸總的卡過去呀,萬一經理問我,不是很尴尬?”鐘意決定沿用許詩宜的話當借口。
還故意在那個“總”字上拖長了聲音,聽得對面的男人目光微動,表情起伏了一瞬。
她低下頭,加快速度,風卷殘雲地進食。
陸風行沉默一會,像是沒發現她隻想趕緊離開他那樣,又說:“我看到你從頭開始打《雲帆》了。”
身體在桌面上方微微前傾,清冷的眉眼離她更近了些:“想完整體驗進程?”
她輕輕按下筷子,視線對上他深黑的雙眸:“是。”
陸風行忽然笑了。
他勾起唇角,是那種透着一點得意的笑。
莫名讓她想起自己小時候看見的,那個在公園裡舉着風筝瘋跑的孩子。
“好啦好啦,我承認《雲帆》是很吸引我,”鐘意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無論是看遊戲主播還是有陸總給我開的金手指,不從頭開始,根本體驗不到冒險的樂趣和遊戲魅力。就像開局屬性拉滿的人生,其實也沒什麼體驗感一樣,對吧?”
“對。”他低下頭,修長手指把玩着桌角的牙簽筒,漫不經心地問道,“那種開局沒有一點屬性的人生,你願意去體驗麼?”
鐘意微怔。
淺色瞳孔劃過一道冷光。
“不願意。”她下意識地回答。
聲音脆生生的,卻沒有一絲溫度。
女孩頓了頓,歪着頭補充:“我好吃懶做,顯然不喜歡吃苦嘛。”
本是開玩笑的話語,語氣卻那麼平淡,毫無起伏。
從她臉上揚起了虛僞的笑容。
“但你可要認真嚴肅地對待工作啊。”陸風行舒展了一下緊繃的上身,表情沒什麼變化,“通力合作,讓我爸媽知道,我的作品也沒那麼差。”
“嘿。”鐘意放下筷子,頭一次如此專注地盯着他,眼中滿是認真,“許詩宜說的都是真的?你家人跟你簽對賭協議?”
“是有簽文件,性質類似你小時候的承諾書吧,考不到第幾名這個暑假就不能玩電腦之類的,”男人抱着雙臂閉上眼,挺括的西裝深處,隐隐透出一絲罕見的疲憊,“如果你們要叫它對賭協議,也可以。”
“很辛苦吧?”鐘意搖了搖頭,“我家從來不搞這些承諾書,考第幾名都是自己的事,我爸他……比我更想玩電腦。”
說到父親,她的思緒微微一頓。
咽下口水,說完了那句話。
當年那個連念到不喜歡的主持詞都要卡殼半天的女孩,已經被她親手殺死了。
睫毛抖動,陸風行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面對面的兩張臉近在咫尺,吐息如此溫熱,帶着異性的荷爾蒙氣息,清晰可及。
看着十七歲時總離自己那麼遙遠的眉眼,鐘意登時怔在原地,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等了好一會,等得她幾乎要捂着臉逃開,陸風行忽然輕聲說:“鐘意,真羨慕你。”
?
鐘意盯着解開鎖屏的電腦,背着氧氣瓶的鐘2意站在原地等她操控,腦海一片空白。
隔着幾片隔間擋闆,陸風行輕輕關上負責人辦公室的房門,穿過辦公室躺在自己卧室裡。
身下是柔軟的床墊,坐在樓下明明那麼困,現在卻無半分睡意。
三道門外,許詩宜像往常一樣關了辦公室的燈,放平角落的沙發床,轉頭見到坐在電腦前動也不動的鐘意,猶豫着問:“意姐,不過來午休?”
鐘意下意識地笑了笑,随即想起隔着擋闆,沒人看得見她的笑容。
就揚聲道:“今天先不了,你們休息吧。”
她回頭看向《雲帆》的界面,像素小人對着她用力揮舞胳膊,雙手牢牢地抓着大魚,露出對生活是那麼滿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