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紙,印刷着一行行的名字,以及旁邊那串耀眼的大學名稱,從上到下,從左到右。
許亦龍擡起視線,腳步驟然刹停。
紅榜面前,已經站了一個人。
那個人定定地立在紅榜的中間,挺拔身形分開空氣,孤寂的剪影看上去卻有些單薄。
微微仰着頭,視線在某一區間快速躍動。
流暢的下颌線弧度融在陽光裡,看不清表情。
許亦龍盯了一會,見他一動不動似乎在找什麼,擡腳便走過去。
陸風行聽見聲音,敏銳地轉過目光。
見到許亦龍向自己走來,深黑眼眸中的目光瞬息一滞。
少年勉強勾起唇角,聲音有些僵硬:“好巧。”
“你也會來八卦?”許亦龍笑嘻嘻地往他身邊一靠,眼睛卻盯着紅榜。
第一行就是陸風行的名字,旁邊跟着耀眼的錄取結果,許亦龍往他背上猛地一拍。他自己隻是平常發揮,但已經足夠去計劃中的學校了,看見一直教自己數學題的人考得那麼好,他也高興。
再右邊有一列空白作為分隔,空白的右邊就是曆史類考生名單,第一行是文科班第一名。
陸風行抱着雙臂,什麼也沒說。
許亦龍無意中看了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訝異。
他站在紅榜中間,左右就是一中本屆最優秀的學生,大部分都是兩個特優班的人。
陸風行的視線,一直微微偏右。
他在看曆史類考生的紅榜。
而且是從第十名往後看,剛好到第二列中間,也就是五十名左右。
就那麼四十個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上面,連同他們的學校,來來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偶爾還跳回去,看看前十名。
“你在背前五十的名單嗎?”許亦龍好奇地搖了搖頭,先去看了理科生的紅榜,邊看邊大聲跟陸風行報告自己看不順眼的誰誰誰去了哪裡哪裡,嘴上一直沒停,“嚯!徐琬婷考得很好呀!陸哥你還記得她不?”
隻看了幾列,就按捺不住地溜回陸風行這邊,輕松的目光從第一行向下溜達:“嚯!這不是經常找陸哥說話的女生嗎!嚯!……嚯!……”他作為學生會成員交遊廣泛,也認識文科班的許多人,視線匆匆跳過去。
目光到了第二列底部,漸漸凝重起來。
聲音不自覺地低了,隐隐升起不好的念頭。
陸風行依然站在原地,像生了根的大樹。
視線執拗地在第十名到第五十名之間來回逡巡,緊抿着薄唇,一言不發。
找到後來,許亦龍幹脆隻看紅榜上的第一個字,見到那個字就停下,滿懷希望地一看全名,不是她。
最後,當那兩個熟悉的印刷字映入眼底,許亦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擡起頭,已經站在了紅榜的末端。
那邊的陸風行,聽見許亦龍的腳步徹底沉寂,筆挺的身形,忽然微微一僵。
“陸哥,”許亦龍啞着嗓音,垂下的手臂有些顫抖,“我找到鐘意了。”
?
出發去北京的前一周,他在收拾行李,把為數不多的衣服什麼的疊好,都放進了行李箱。
視線移到光滑的桌面,修長手指拈起那封漂亮的錄取通知書,端端正正地蓋在衣服頂上。
不是醫學,不是商科,是他夢寐以求的計算機系,黑字在通知書上,印得清清楚楚。
是他整個暑假,和父母冷臉了數次,終于換來的妥協。
可親手将它放進行李箱的這一刻,為什麼壓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
就像沉寂已久的社交賬号,四個月以來浏覽過無數次,毫無變化。
卻隐約察覺,在某種程度上,那個無形中教會了他面對夢想該做什麼的女孩,離他愈來愈遠。
行李箱蓋下來,想起上周張貼的紅榜,陸風行決定回一趟母校,沒告訴任何人。
他知道她每次發揮都很穩定,最差不會在五十名以外,最好也才到第二十一名,一個很尴尬的名次,剛好領不到月考獎狀。
作為回報,她沒聽懂的數學題,都是他教的。
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自己,他都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