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前面有個斜靠在椅上,表情輕佻的黑瘦男人;
對比強烈。
更顯出男子的魁梧挺拔,武人氣魄。
掉進陷阱的人,最害怕之時,往往不是墜落的瞬間,而是發現自己身處陷阱的那一刻。
牢房的蠟燭都被點亮了,卻反而霧蒙蒙的,透着一股子看不見的灰。
慕塵月倒是很滿意此刻林煙的表情。
不枉費她寫了三四頁的話稿子,又逼着天冬一字不差的背下。
“是不是從昨夜開始,我便掉進了你的圈套?”林煙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話從何說起,我不過是受了傷,讓他頂替罷了。”
慕塵月扣扣耳朵,答得十分漫不經心。
“隻不過,林公子不愧是易容的行家,一眼便看出來了。”
“我不是傻子!”
林煙憤怒的抓住鐵欄大吼。
“你為何會選一個身材如此迥異之人,何況他性格沉默如斯,昨夜又為何會說如此多侮辱,挑釁之言....你,你是想故意激怒我。”
緊抓鐵欄的手,漸漸松了下去。
是啊,可這人為何要平白無故的激怒他
他不明白,若是他真的動了怒,不再相約,那這人想探聽的消息又該如何。
何況激怒一個人,無非使其暴露軟肋。
但前夜他除了躲在蔡錦兒房裡喝酒,什麼也沒有做。
無數個為什麼,如決堤的洪水,沖擊着林煙的大腦。
嗡鳴聲蓋過了呼吸,他的頭劇烈的疼痛起來。
機敏褪去,留下的便是最在意的事情。
“那個女的死了嗎?”
慕塵月眼眸如晦,沒有回答,隻沉默的看着林煙。
林煙發瘋般的拍着鐵欄:“我問你那個女的死了沒有,死了沒有!”
慕塵月微微歎氣:“死了。”
林煙仰頭大笑,聲音像破損的織布機,嘎嘎亂響,磨得的人牙齒間直冒酸水。
“你失去了進入秋家最好的籌碼。”
比起林煙的癫狂,慕塵月的聲音顯的異常平靜。
“也是你活下去的籌碼之一。”
牢房突兀的靜了下來,甚至沒有一絲風的調和。
這靜,漸漸成了死寂,連同空氣也慢慢蜷縮枯萎起來。
擔心林煙趁機開始裝瘋賣傻,慕塵月适時給了蜷縮的空氣送來一絲微風。
“不過一個蔣小鈴罷了,要接近蔣和,有的是法子。沒了女兒,蔣公或許更需要些好酒寄托哀思,我早已備下了神仙酒,想來此刻正是時候。”
蔣和好酒,天下皆知,傳言他的二夫人便是他酒後與之争吵推搡時,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石墩,傷重而亡,此後他幹脆再不續弦,放了個大酒缸在房中,娶酒為妻。
靠在椅背上,慕塵月慢條斯理的品了口茶。
“林公子既有重要的人等着去救,想來也舍不得輕易去死。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鳳眼裡,一抹得逞的笑如流星劃過。
林煙心中生出一些竊喜。
他賭對了,果然他手上有這人想要知道的東西。
既然有了籌碼,那勝負便未可定。
“什麼交易?”
他語氣平和,就如剛才的躁狂,是一場幻象。
“林公子有許多好奇之事,我也有,公子回答一件,我亦說一件,若是交易順遂,我大可送上三味藥和一些盤纏。”
慕塵月如實開出了價碼。
“可以。”
靠在牢牆上,林煙将腳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他知道這些談話裡藏着他的生機。
若是沒有那扇鐵欄,倒是正如兩個聊天的老友般。
“林公子既然賣了蔣小鈴,又為何要去救她。”
慕塵月也不拖延,直接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其實,這一直是她和祁沐蘭想不通的問題。
早春閣雖然隻開了五六年,但在甯州已然很有名氣,不過大部分人隻知那裡是揮金如土的溫柔鄉,卻不知那裡還有不為人知的貴賓服務,早春閣的大主顧,都愛玩些花樣,被送去的姑娘多是有去無回,便是當時沒被折磨死的,也會被随後處置了。
而蔣小鈴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為她幾乎咬下了客人的半隻耳朵,而派去料理她的人,又欠了賭債,便将她偷偷賣給黑市。
把蔣小鈴買到早春閣,林煙不外乎是為了借刀殺人,順便賺一筆,可為何又要去救蔣小鈴?
畢竟,慕塵月決不相信像林煙這樣的人,會突然悔悟。
“我在黑市看見她,想問些情況,便随口編了個謊,哪知她居然說有人要來救她。”
林煙答得也不含糊:“蔣小鈴遠比我想象中更有價值。”
慕塵月這才明白了林煙的算計。
看來她猜的沒錯,林煙要将蔣小鈴再賣一次,在他送蔣小鈴去死之前,他要榨幹其身上最後一絲價值。
黑市那種地方,賣藥的不和賣人的打交道,賣寶物的又不與買情報的有瓜葛,各種關系盤根錯節,又都是些不怕死的亡命徒,既非親友,卻願意不怕麻煩的去營救。
這樣發财的好機會,林煙當然不會放過。
“換了我要救的人,讓我在明玉那裡丢了面子,還無端背了個囚禁他人妹妹的罪名,居然又跑來和我做生意。”
慕塵月拍掌叫好。
“林公子,好算計啊。”
狄溪雲将林煙诓騙他的話都告知了慕塵月。
若非如此,她還不知道,她莫名其妙的成了一隻羊羔,替罪羊羔。
“不過,我懂富貴險中求,我懂,所以我不僅沒有計較,這不,前日不僅吃好喝的伺候了林公子一頓,還送上了價值不菲的禮物。”
“前日?你何時請我吃....”
林煙看着慕塵月的笑顔,忽有一種預感,接下來慕塵月要告訴他的事,不一定是他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