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和皺眉,道:“那他現在怎會做一文官呢?”
“那場病過後,萬大人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棄武從文,在第二年的科舉中奪得頭魁,入仕後,才一步步到達現在的高度。”
八年前……
正是于景漣大人出事的時候。
景暄和不好細想,隻是整了整衣服,道:“先不多說了,那小厮呢?我與他去便是了。”
……
萬府。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景暄和撐了一把竹傘,穿過亭台樓閣,隻見大片的海棠花在雨霧中被籠上了一層輕紗,随風搖曳。
小厮在一卧室前停下,說:“首輔大人就在裡面,景大人進去吧。”
景暄和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進入了房間。
房内點着熏香,并未有過多擺設,隻見中央點着暖盆,牆上挂着一幅山水畫,木窗大開,窗外雨絲斜斜,伴随着清淡的花香。
萬靈安側卧在塌上,身上搭着一層白狐皮毛毯,閉着眼睛,聽她來了,便慢慢睜開眼睛,景暄和隻覺得他眼中閃過一絲邪氣,就是這絲邪氣,讓人不能親近他,也是這邪氣,讓他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景暄和輕輕将門合上,施禮道:“見過萬大人。”
“過來。”萬靈安淡淡道。
景暄和走近了兩步。
“再過來點,”萬靈安說:“我很冷。”
景暄和隻好再走近三步,她與萬靈安不過半尺距離,甚至能夠聽到他的呼吸聲。
“萬大人若覺得冷,為何不關上窗戶?”景暄和見房間兩扇窗戶皆是大開,不由得問道。
“我在聽雨。”萬靈安隻是說。
景暄和道:“萬大人竟有如此雅興,真是與我等凡夫俗子不同。”
也許是因為生病,萬靈安的面色有些蒼白,如果誰問景暄和萬靈安現在像什麼,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他就像一隻快死的妖孽。景暄和知道自己不該這樣詛咒他,可是禍害遺千年,像萬靈安這般狡詐的人物,也不怕别人詛咒吧。
餘光突然見到萬靈安的床榻邊放着一個請帖,那請帖金底銀字,是周府邢老太君八十大壽的請柬,邢老太君是周承恩的奶奶,在順天府的老一輩中名望頗深。
此時,景暄和正愁如何進入周府探查情況,雖然種種線索指向周承恩的府邸,可周承恩畢竟是錦衣衛指揮使,也是她的頂頭上司,明面上,景暄和自然不能帶人到周府搜查,可是借老太君八十大壽的契機,她或許能去周府探查一番。
“萬大人,小人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既然不好講,那便不講吧。”萬靈安淡淡道。
景暄和:“……”
萬靈安看她錯愕的表情,坐起身來,道:“算了,你還是說吧。”
“小人還是不說了。”景暄和知道萬靈安在逗她,便索性賣個關子。
“你不說我也知道。”萬靈安靠在枕頭上,咳嗽了一聲,說:“是想讓我帶你去邢老太君的八十大壽吧。”
“大人真是冰雪聰明,小人一點小心思都瞞不過大人。”景暄和展顔道。
“隻是……”萬靈安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
“隻是什麼?”景暄和不解。
萬靈安道:“現在外面有些風言風語,都說你我二人……”他頓了頓,說:“所以,現下我若将你随身帶着,倒更加落人口實了,我自然不怕别人嚼舌根子,可是昨天周思逑随便一說,你便那麼大的反應……”
景暄和道:“小人本來就是大人提攜的,若不是沾大人的光,小人也沒有機會參與到神鳥奪心案中,現今案子第一,小人的名聲又有何要緊的?”
萬靈安點點頭,說:“好。”
窗外的雨愈發大了,打在窗棱上,滴答作響,像一首天然的曲子。
萬靈安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好像怎麼都止不住,景暄和大驚,趕忙将他後背托起,萬靈安軟綿綿地靠在了她的肩上,景暄和摟住他的腰,防止他癱下去。
“莊炎,莊陽!”景暄和開口喚萬靈安的侍衛。
二人聽到呼喚便立即進了門,見到這幅景象,都大驚失色,一人出門去叫大夫,另一人幫景暄和将萬靈安平躺在塌上。
景暄和本打算起身,膝蓋卻有些發麻,隻好先坐在萬靈安的塌邊。
不多時,一位頭發花白的大夫進門了,他相貌古闆嚴肅,捋了捋胡子,皺眉道:“不是說了首輔養病時要關好門窗嗎?若他出了任何閃失,你們擔待得起嗎?”
景暄和注意到,這大夫的左腿有些瘸,走路很不方便,可他目光精湛,讓人不可小觑。
莊大夫是莊炎和莊陽的父親,也是萬府的老人了,從萬靈安剛回順天府時就侍候在側,見莊炎和莊陽都緘默不語,景暄和起身,道:“萬大人說,他喜歡聽雨,所以才開窗的。”
莊大夫的目光往她的方向望去,景暄和直直地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兩人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景暄和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在于歌笛的記憶中,這個人,她好像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