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莊志興瞪大眼睛,道:“難道你就不想為你爹報仇嗎?”
景暄和一愣,史書上,新皇登基之時便将魏福忠進行淩遲并洗脫了于景漣的罪名了,距離現在還有九年,所以,她隻需要按兵不動就行了,可是卻不知怎麼和莊志興去講。
“莊伯伯,您聽我說,”景暄和放低了聲音,道:“衆所周知,爹爹就是被魏福忠所害,此時的他在朝堂上已經樹敵很多,我們隻需要靜靜等待,他一定會有露出把柄的那一天,不是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我願意蟄伏在暗處,積蓄力量。”
“于兄後繼有人呐,”莊志興聽了她這番話,贊歎道:“你這樣子,倒與剛才卧房裡那人很像。”
“你說萬大人?”景暄和眼睫輕顫。
“是啊,萬大人總說,即使輝煌地死去,也不要庸碌地活着,如果隻為了苟活于人世,而畏手畏腳,那還不如死了幹淨。你們都是有自己想法和主心骨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莊志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關于你爹爹的冤情,還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
“何事?”
“在你爹的冤案之前,有人向聖上上了一道密折,卻被東廠的人截獲了,上面說了前朝寶藏的事,所以東廠番子才會陷害你爹,後來我才想到,這人心思隐秘詭谲,明明知道司禮監秉筆太監會先看折子,并且把折子壓下,所以這密折根本就不是給聖上看的,而是專門讓東廠的人知曉此事,然後來個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這樣說來,我爹被冤一事還有幕後黑手?”景暄和皺眉,道:“我爹從未跟我說過寶藏的事,會不會是那人為了扳倒我爹,故意編造的說辭?”
“這我就不知了。”莊志興搖搖頭,又敲了一記桌子,道:“魏福忠自然是罪魁禍首,可是這人卻更為陰險歹毒,絕對不能放過此人。”
“謝莊伯伯告知。”
景暄和恭敬地朝他施了一禮。
朝局中原本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明處的敵人固然可怕,但暗處的毒蛇更令人防不勝防。
景暄和心想:她一直以為這些事情全是魏福忠搗的鬼,沒想到背後還有人,史書上并沒有提,想來那人也許都逃脫懲罰,甚至壽終正寝了吧,真是可恨!她暗暗下定了決心,如果可能,她一定要揪出此人,還世間以公道。
這時,門被敲了兩下,莊炎在門外說:“萬大人醒了。”
莊志興整了整衣服,高聲道:“我這就過去。”
景暄和心想自己也該告辭了,便與莊志興一同出門。莊炎、莊陽兄弟二人等候在門外,兩人長得一模一樣,隻是莊炎顯得深沉内斂,莊陽卻顯得開朗靈巧。
莊炎說:“丫鬟将爹寫的方子熬好藥,讓萬大人喝下,但萬大人卻說太苦,怎麼也不願意喝。”
莊志興道:“竟有這種事?回想以前,無論多苦的藥,萬大人都是仰頭喝下,絕無二話,怎麼這次卻如此反常呢?”
“要不讓這位景大人過去瞧瞧,他的話,萬大人也許會聽。”莊陽瞧了一眼景暄和,說道。
景暄和扯開話題,道:“可是……萬大人為何無緣無故地出現在建甯寺呢?若他不來,不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莊炎說:“聖上與明貴妃四月初四會駕臨建甯寺,便派萬大人提早來寺中查看典禮的準備情況,誰知卻遇上景大人了呢。”
“是是是,這就叫有緣千裡來相會!”莊陽趕忙道。
景暄和還在思索該怎麼拒絕,卻聽莊炎冷道:“怎麼,景大人不願意?”
莊陽笑嘻嘻地說:“景大人,您就去試試吧,若不是為了救您,大人也不會生病,現今他若是堅持不喝藥,讓病情惡化,您心裡也不好過啊。”
這兄弟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叫景暄和為難了,她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被他們再次領入了萬靈安的卧房。
萬靈安正捧着一本書,見景暄和來了,卻沒有任何表示,他身旁放着青花瓷碗,裡面淡褐色的藥正向外冒着熱氣。
“大人,景大人來了。”莊陽禀報了一聲,便與哥哥一同關門離開了。
室内隻留景暄和和萬靈安兩人,萬靈安卻像沒有看見她一般,目光仍舊鎖在書上,景暄和輕咳了一聲,道:“萬大人。”
“你還知道回來?”萬靈安将書扔在一邊,說:“我沒叫你走,你為何敢擅自離開?”
“小人怕打擾大人的休息。”景暄和喃喃道。
“你記住,下次隻有我叫你走,你才可以走,否則休想我帶你去邢老太君的壽宴。”
景暄和隻覺得這樣的萬靈安有些好笑,還有點孩子氣,她走近他,搬了個椅子坐下,拿起瓷碗,将勺子攪動了一下,舀了一勺藥,吹了口氣。
“你做什麼?”
景暄和将藥遞到萬靈安的嘴邊,說:“我在賄賂大人啊。”她的眼神劃過一絲谄媚,似有晶瑩的光流過。
萬靈安眼眸微動,盯着這勺藥,最終喝了下去。
景暄和就這樣一勺一勺地将藥喂到萬靈安的嘴邊。
窗外細雨斜斜,雨打芭蕉,窗内熏煙袅袅,落下一室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