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男人,難道還怕看見什麼?”青年吹了聲口哨,笑道。
景暄和坐在遠處,脫下鞋襪,将雙腳泡入小河中,隻覺得渾身清涼,她托着腮,目光望向了遠處。
青年哼着小曲兒,洗完後,正要開口叫景暄和,卻見她的一雙腳長得尤為小巧可愛,河水在她瑩白的腳腕滑過,就像絲綢拂過,不由得看癡了。
他心中隐約有個念頭,卻不知是不是真的,突覺腳下一痛,一隻蠍子叮了他一口,快速爬走了。
青年“啊”的一聲捂住腳,景暄和一驚,轉過頭來。
青年大聲道:“我被毒蠍子咬了!”
景暄和趕忙穿鞋過來,隻見他腳腫了一大塊,青年按住腳,道:“我不是要死了吧?”
“這蠍子毒性不強,放點血就好了。”
說着便将頭上的簪子拔下,往青年傷口一戳,又撕下衣服的布條,幫青年止血。
晨光中,青年隻見眼前之人的長發垂了下來,披散在頰邊,微垂眸子,有一種靜默的美感。
包紮好後,青年咳嗽了一聲,道:“現下我真的走不了路了,你不會丢下我自己跑路吧?”
景暄和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
青年不滿道:“要是你把我丢下,我決計不會放過你的!”
景暄和撇了撇嘴,整整衣服,扯下一塊布将頭發束起,道:“也罷,我背你吧。”
“就你這身闆,背的動我?再說你還沒我高呢。”
“你要是再叽叽喳喳,我便真的半路丢了你。”
青年沒再說話,隻是乖乖到景暄和的背上來。
背着青年行走,景暄和已經累得說不出話,青年的呼吸均勻,似乎在她背上睡着了,她很有些無語,上天為何這樣作弄她,讓她遇到這樣一個拖油瓶?
半路上,景暄和實在背不動青年了,便向一家農戶買了頭驢,讓青年騎上,誰知他卻死都不上,滿臉嫌棄地說:“這驢太傻了,騎上去真是有損我英明神武的形象。”
“呵,看到這驢倒讓我想起我的下屬,和你這嬌滴滴的樣子一比,他還真顯得不拘小節呢。”
“你怎能将我與一名小吏相比,真是贻笑大方,像我這樣難得一遇的美男子,和你共處簡直就是你的榮幸!”
景暄和懶得與他廢話,叉腰道:“你要是不騎驢,我就讓驢騎你。”
青年:“……”
最後不情不願地上了驢。
農戶旁不遠是一處集市,景暄和本想繞道而行,青年卻非不讓她走。
他好像對什麼都很新奇,拉着景暄和問這問那,突然将驢停在一處變戲法的攤子前,這攤子花花綠綠,挂了許多面具。
攤主正在表演戲法,他将空瓶放在桌上,用手将瓶子拿起,朝裡面吹了口氣,那瓶子竟然生出一顆豆子。
“有趣有趣!”青年拍手,對攤主說:“能教我麼?”
攤主笑眯眯道:“客官想學什麼,隻要給小人一兩銀子,便教你一個戲法。”
“你會什麼呢?”青年抱臂道。
“呵,小人會的可多了,像‘仙人栽豆’、‘金錢抱柱’、‘巧變雞蛋’、‘平地砸杯’、‘木棍自立’等,應有盡有。”
青年喃喃道:“可是我沒錢呐,要不你找我兄弟要?”
景暄和翻了個白眼,要錢的時候倒兄弟長,兄弟短了。
青年下了驢,在景暄和的攙扶下來到攤邊,攤主教他一個戲法,青年很快就學會了,末了,又要景暄和給他買個面具玩玩。
景暄和想着反正也要與他分别了,便索性讓他買個痛快,可青年在挑面具時,卻陷入了糾結。
他在一個白虎面具和一個白龍面具之間搖擺不定,一會兒試試這個,一會又試試那個,景暄和戲谑一笑,道:“你可真是個優柔寡斷的老太太。”
“呸,你說誰呢?”青年心一橫,“算了,就要這個白龍面具吧。”
景暄和付了錢,卻見青年的目光落在了一串風鈴上,那風鈴叮叮作響,如清泉之音。
“想要麼?”她問他。
青年點頭,問道:“你還有錢麼?”
景暄和看了眼錢袋,裡面早已空空如也,眼珠一轉,便對攤主說:“老闆,我兄弟實在是喜歡這風鈴,您看能不能送他一串,也算是買了這些東西的贈禮。”
攤主有些不快,道:“我這是小本生意,本來就沒賺幾個錢呢。”
“我這兄弟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可也仰慕順天府的繁華,想帶幾樣東西回去留作紀念,他好不容易才來一次順天府,老闆你忍心讓他留有遺憾麼?”
“這……”老闆低頭,有些猶豫。
青年瞪了一眼景暄和,用唇語道:“你才鄉下來的。”
景暄和忽略了青年的眼神,從善如流道:“相逢即是有緣,下次若有其他朋友來順天府,我還帶他來您這小攤買東西,如何啊?”
“好吧好吧,拿去吧。”攤主擺擺手,道。
青年接過面具與風鈴,頗有些喜上眉梢,景暄和說時間不早了,要趕快回去,青年還流連忘返,最後纏着景暄和帶他逛了幾處巷子,才算作罷。
半個時辰後。
“建甯寺”的牌匾印入眼簾,景暄和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四名小旗守候在寺外,見景暄和回來了,趕忙上來迎接,高大虎道:“大人,您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您遇到了什麼不測呢。”
張二越道:“是啊,周大人昨晚就派人去尋你們了,沒想到您竟自己回來了。”
齊三陌将手腕上的佛珠滾了滾,念了聲“阿彌陀佛”,趙四梁朝她點點頭。
不多時,周承恩聽到通報也過來了,景暄和朝他施了一禮,他本想說免禮,可是看到景暄和身後那人,卻突然跪地。
景暄和不解,隻見周承恩恭恭敬敬地說:“下官叩見聖上萬歲爺。”
“周愛卿,平身。”青年面帶微笑道。
景暄和轉身,隻見他的神态端莊肅穆,已然不見之前的輕佻散漫,明明在笑,眼中卻很冷漠,好像從頭到尾,從裡到外,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