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碰上過幾次林夫子給她灌内力也壓制不住的情況。内力剛輸進去症狀緩解了不少,可等到半夜又卷土重來。真的受不了時,她有想過一了百了。可當劍真的架在脖子上了她又貪生怕死,猶豫時劍掉了下去割傷了手臂。那時她看着血不停地流出來,心口好像就不那麼痛了。後來她上瘾了,每次難受得想死時就想着流點血會好受一點。于是長年累月下來,她反反複複折騰這道傷口。
程緣緣喉頭哽住,罵道:“要是有個意外,要是這傷口爛了,你就是有幾條命也不夠你丢的!”
罵罷她又問道:“這個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甯蘇想了想,答道:“應該是十一二歲的時候。”
她回答得越平靜,程緣緣的心就揪得越厲害。她學醫的時候見過各式各樣的病人,瞎了眼的,斷手斷腳的,傷了氣肺的,無不痛得嚎叫。也有些意志堅定的人能忍得了剜肉拆骨之痛,但也隻是忍一時。
程緣緣從藥箱裡找了瓶傷藥,瞪了眼她,話卻軟下來,“以後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你管我在睡覺還是吃飯。有人替你給了錢,你該使喚就使喚我,明白嗎?一聲不吭跟個石頭一樣,擡手。”
甯蘇聽話擡手,程緣緣裁了新的繃帶給她包紮,又說道:“在桐城看到你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就知道我攤上事了。早知道我就不管這麻煩事了。為了那點銀子還真不值當。你面上看得挺惜命的,喝酒打架你是一個不落啊。你真以為你喝的那副藥是什麼神丹妙藥啊?真以為那藥次次能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你要是真想活命就安分點,把酒戒了,别跟人打架。實在要打,就用你那一身蠻力,别用内力。聽見沒有?”
一擡頭,甯蘇靜靜看着她,問道:“緣緣姐,你有辦法治好我嗎?”
程緣緣沒吭聲,她苦笑道:“我明白了。我在神醫谷待了三年,一開始是勿念給我開方子,後來勿念又帶信給谷主托他給我開方子。也虧了你們神醫谷,我才能活到現在。勿念她很想你,常常跟我念你,說你每年從天南海北送各式各樣的東西回神醫谷給她做生辰禮。”
程緣緣愣住,問道:“你怎麼發現的?”
甯蘇回道:“剛剛還隻是猜測,現在确定了。我發現你用針的手法與勿念如出一轍,所以就猜一猜。”
程緣緣沒想到被她擺了一道,無奈道:“那你現在想問我為什麼離開神醫谷?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回去?”
甯蘇搖頭道:“我不想問。你不說是因為你不想說。我問了也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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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蘇和程緣緣穿過在操練的士兵來到主帳,三位參将和文若已經在帳中等着了。四人分别站在長桌兩側,桌上鋪着一張皮革裁開的地圖。近日軍中斥候探查到西幽那邊開始有動靜了,程緣緣對西幽地形很是了解,于是幾人一同議事商讨布防。
蔻丹染的指甲沿着地圖上繪的山脈地勢滑動,程緣緣向衆人介紹道:“一說起西幽,大家第一反應想起的都是草原。其實這種認知是狹隘的。西幽地貌多樣,主要有三種,最北邊是草原,占的篇幅最大最廣。最南邊,也就是滄江往上,群山峻嶺,層層疊障,地貌跟中滄城差不多。夾在中間的是一片沙漠,雖然面積不大,但是至關重要的連接點。”
“草原廣闊,主要以遊牧為主。不過漸漸也壘起大大小小的城池。二十年前,草原上最大的城池叫巴裡坤,後來百裡家帶着掠奪的牛羊财富去了水草更豐茂的地方,建了座城,叫伊蘭城,是現在最大的主城。”
孔曹華點頭道:“百裡家在伊蘭城一家獨大,周邊小城不僅要向朝廷交貢,還要費心費力讨好百裡家。百姓勤懇放牧勞作,一年到頭卻連肚子都填不飽。”
西幽廣闊,增援行軍也需要一段時間。現在最為緊要的是退守滄江以北蒼溪的三千百裡軍,與破雲軍隻有一江之隔。
高武看了看一直盯着地圖的甯蘇,問道:“将軍有什麼想法?”
甯蘇的目光在地圖标注的幾座城池上轉了轉,食指無意識在桌子敲了幾下。她想了片刻,食指從标注着滄州的那個小黑點一路北上,最終停在伊蘭城。
她對衆人嚴肅問道:“你們覺得我們拿下伊蘭城需要多久?三個月,還是四個月?”
衆人皆是驚愕,可看甯蘇的神情并不是說笑。
文若出聲提醒道:“将軍,這次來打中滄城的人雖然隻有三萬。但據查伊蘭城的守軍應有二十萬不止。”
水雲郎更是激動,“唐流星,你開什麼玩笑?江對面那群小兵還沒解決,你就想着端人家老巢了?我承認你是挺厲害的,但你說話也太狂了。”
高武在桌子底下暗暗踹了腳水雲郎,小聲對水雲郎說道:“叫将軍。”
甯蘇自嘲道:“我這個人是挺自大的。不過要打下伊蘭城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次百裡家輸了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輕敵,二是支援跟不上。西幽太大,而且百裡家屯兵在最北邊,光是從伊蘭城到滄州至少也要兩個月。那三千百裡軍一直守在滄溪沒有動靜,就是在等援軍。我們唯一的兵力隻有三千人,就算一直守在滄州,等敵方援軍一到,我們根本就不堪一擊。所以,我們隻能主動出擊。敵方最快的行軍路線必然是伊蘭城到哈密,出了草原就到沙漠中的拜城。過了拜城南下,雅丹和昭覺二選其一,最後到達蒼溪。”
高武沉聲回應道:“聽聞雅丹蠻匪衆多,為避免不必要的沖突,他們應該會選擇昭覺。”
程緣緣補充道:“沒錯,雅丹的确很亂,什麼土匪賭坊青樓,勢力劃分都擺到明面上來了。那兒地方官府也管不了。”
甯蘇說道:“算着時間,我們還有二十多天。這段時間我們不僅要收了蒼溪的兵,還要盡可能把敵軍困在昭覺。最好是把他們打回拜城。”
水雲郎兩手一攤,無奈道:“我聽懂了,反正就是要打呗。小爺我也不慫,打就打。但你們說來說去也沒說怎麼打啊。既然要收兵,怎麼個收法?”
文若突然興奮道:“借兵。明面上我們是與敵軍對峙,所以破雲軍不能動。要是被敵人發現我們有動靜,說不定兩方就打起來了。這樣對我們沒有好處。要是能把雅丹的蠻匪收為己用,可算得上是神兵天降了。”
甯蘇跟文若想到一塊去了。不過高武又有些擔憂:“将軍,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短時間内要收服土匪為我們所用,應該很困難。”
甯蘇糾正他道:“不是收服,是合作。隻要有足夠的利益擺在面前,沒有人會拒絕合作。明日我們四人趁着夜色渡過滄江去雅丹查看情況,同時孔曹華你帶一支小隊往昭覺的方向去查探百裡援軍的消息。高武你留守操練整頓,另外我們過冬所需的存糧衣物兵器,你提交書信到中滄去。”
“是,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