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譜的是她現在看到個人都忍不住想這個人會不會是妖怪。她想寫信給白寂告訴他自己的疑惑,可寫了又撕,撕了又寫,廢了好幾張紙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緒。
就在她煩躁時,高武站在她帳外叫她。高武送來了楊浩然的信。楊浩然在信中寫道不日即可與青州談妥,舉青州兵力支援破雲軍。甯蘇不清楚青州形勢,雖不清楚楊浩然為什麼如此自信可得到青州的援助,但也算是一個好消息。或許她一開始就低估楊浩然,一直當他是孤立無援的十幾歲少年人。
十幾歲有野心有手段有謀略的人并不在少數。何況是深宮裡出來的人。
夜已過半,甯蘇還是睡不着,瞥見程緣緣的帳子還亮着。她在帳篷門口輕輕叫了兩聲,得到程緣緣的應允後走了進去。帳子中間放着一口鐵鍋,裡頭生着火,既能照明又能取暖。程緣緣坐在火堆邊上借着火光給長短不一的銀針消毒。烤完銀針,程緣緣又把甯蘇拉過去,又是診脈,又是紮針。
見程緣緣蹙眉,甯蘇打趣道:“神醫怎麼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啊。我這病是有些難纏,但肯定是難不倒神醫的吧。看開一點,大神醫,辦法總比困難多。我跟病魔的戰還沒正式開打呢,你可不能不戰而降啊。别那麼沮喪嘛。”
程緣緣:“少在這裡裝樂觀了。你要是真想活着就不會離開神醫谷了。你要是安心在那裡待着,安安分分治病,肯定能活得久一些。或許,未來還有能徹底醫治你的法子。你現在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内力,又過度消耗體力,身疲力乏的。大半夜痛得睡不着了才來找我的吧。”
甯蘇确實是疼得受不了才過來的。程緣緣給她紮了幾針後疼痛感明顯弱了很多。程緣緣的話沒錯,一個命不久矣的病人确實不該有她這般行徑。但有一點她說錯了。
甯蘇:“緣緣姐,我真的想活着。我不想死,一點想死的念頭都沒有。我舍不得死。不過,有些事情我不能不做。”
程緣緣不解問道:“難道你師父臨終前的一個囑托就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嗎?你哪裡是在求生,明明是在求死。”
甯蘇認真回道:“在我看來,這兩者并不沖突。我答應師父的事情,我一定會去做。當然,我很珍惜我這條小命,不過我覺得憑我現在的實力在戰場上厮殺不會有什麼問題。任何時候,我都有自保的能力。師父教我的第一堂課就是保命,他說人要先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再去保護别人。不然,自己很可能反而成為他人的累贅。我很贊同。”
在說出那句話後,程緣緣的心神就偏了,手裡的銀針也偏離了穴位。等甯蘇疼得叫出聲來,程緣緣才反應過來連忙拔針。程緣緣歉疚地擦着甯蘇額頭上的細汗,“抱歉抱歉,不小心紮偏了。”
程緣緣在診治時從沒有出現分神的狀況。甯蘇心裡有些疑惑,“緣緣姐,我已經好多了。你紮完這一針就歇息吧。再過幾個時辰你又得起床忙活了。畢竟我們軍中還有那麼多傷員需要診治。”
待程緣緣收完針,甯蘇站起來松動松動筋骨,在火光照映下意外在程緣緣肩背上發現了一根銀針。
甯蘇:“緣緣姐,你受傷了?如果後面你看不見,我幫你看看傷口或者幫你上藥。你受傷了為什麼不說呢?讓我看看。”
程緣緣不漏痕迹地側過身,随之快速拔出肩上那根銀針。她面對着甯蘇,捏着銀針的手背在身後,銀針快速掠過火光,随着兩聲微弱的“滋滋”聲,火面上跳躍出一抹微弱藍紫色火焰。不過一瞬就滅了。
程緣緣:“哦,沒有,我沒受傷。就是這幾天太累了,身體有點吃不消。于是自己給自己紮了幾針,消消乏。跟你說着話,困意就上來了。不行了,困死了,回去睡覺吧。”
“铛!”
一聲輕響,似是有什麼東西撞到了生火的火盆上。甯蘇在架起鐵鍋的三腳架底下撿起兩個白色棍狀物。拿到火堆前一看,那兩個白色的東西竟是兩根斷口整齊的指骨!兩根指骨在火光下突然動了起來,在甯蘇掌心向着帳篷口方向蛄動。
甯蘇頓時全身汗毛立了起來,她本能地甩開手裡的東西,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用燃着的木棍将那兩根指骨捶得粉碎。
眼見地上的碎骨仍然向着門口方向爬去,甯蘇又踩了幾腳。
程緣緣顫聲問道:“這什麼鬼東西啊?它一直往外面爬,難道外面有什麼鬼東西?啊——這是什麼妖魔鬼怪啊!白天剛看見了妖怪,夜裡還要見鬼啊!”
帳篷外面傳來驚叫聲,緊接着緊急集合的号角聲響起。
“将軍,是鬼火!我剛剛親眼看見有幾團鬼火在你們帳篷頂上飛來飛去的。”
“哪是什麼鬼火啊,我看不是鬼魂就是妖怪!剛剛那些東西飛過來的時候我看見了,那火裡面的是人臉!是一張張人臉!我打了這麼多年仗,死人是見過不少,但一張張剝下來的人臉真的給我看得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