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東方樂康派出刺客時,已經提前派人快馬回巴裡坤禀報白寂的死訊。老管和白家副将帶領白軍憤起而上,不出一日便與東方樂康的軍隊合流攻打伊蘭城。
隔日清晨離開時,甯蘇怕露出破綻,特意叫人燒了“白寂”的屍體。後面白家軍趕到時,看到的隻是堆疊在一塊的燒焦屍塊,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唯一能證明白寂身份的是雪堆下的玉佩。
除了留下的那兩排小字,甯蘇也不知道白寂的行蹤。不過看白家的憤怒行徑,她可以确定白寂沒有巴裡坤。白寂是想保住白家軍的,這一出假死的戲碼不會是白寂策劃的。她猜想這其中肯定出了什麼變故,不然白寂不會這麼匆忙離開而一點消息也不告訴她。但白家軍如今拔刀相向,她也不會手軟。
這一仗一直打到年二十七,以破雲軍和段家軍用火炮攻下巴裡坤宣告結束。起初東方樂康指揮東方、白兩家聯軍,共二十萬餘人直攻伊蘭城。中期有離家和雅丹城的兵力和物資供給助力,甯蘇等人将其逼回巴裡坤。白家軍被東方樂康當槍使,前期一直沖在前頭,退回巴裡坤時已經隻剩四五萬人。四五萬人堅守巴裡坤,揚言甯願戰死也不願投降。
而東方樂康則是舍棄了巴裡坤,見勢不妙掉頭就跑。七八萬人繞道想退回橫斷山脈休整,補充兵力和物資。水雲郎和段天成率領一半兵力去追,曆經十多天,最終東方樂康率領三萬餘人繞過橫斷山脈向京都方向而去。
孔曹華的屍身與其他士兵的一同葬在了原上。一個挨着一個,有相識的人記得名字的還能立個碑,記不得的連個碑也沒有。攻城那日她打頭陣,老管和白家副将在城樓上俯瞰。她一而再,再而三勸降,可惜無果。老管和白家副将直到死前,仍然喊着要為白家效力。人死後,她沒有立場為其立碑。老管與其他敵軍的屍體堆在一起,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隔天下了場雪,再也無迹可尋了。
戰後段家駐守伊蘭城,加上增補的新兵,破雲軍共計四萬餘人駐守巴裡坤。城中百姓為了躲避戰禍跑了大半,雖已年關,城中仍是冷冷清清,街上也沒什麼人走動。衆人忙着清掃戰場和儲運物資,年二十九時路過一家人門口貼了新桃符才想起過年這回事來。不過在軍中發了補貼和禦寒衣物,大家圍坐在一起吃了頓飯,說說笑笑便也算是過年了。
大年初一是個極好的晴天。甯蘇夜裡病症發作,忍了一夜,早晨才稍微好受了些。這兩日是難得的休沐日,她本可以睡個懶覺,可夜裡發作後是睡不着了。她不用人服侍,自己架火熬藥,間隙去吃了熱乎乎的早飯,回來後便靠在廊下邊曬太陽便熬藥。
她同水雲郎、文若還有木琴心住在一個院子裡,昨夜衆人聚在一起喝酒,今天又是休沐日,連一向勤快的文若也沒起。冷冷清清,一點過年的氣氛也沒有。她想起遠在撫風的家人和神醫谷的勿念,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還有白寂,這麼多天杳無音訊着實讓她的心始終懸着。
喝了藥後她在城中随意走走。城中設了兩處發放糧食和禦寒物資的據點,昨日已經發完了隻剩空攤子。甯蘇看見一個人穿着鬥篷在攤子前徘徊,以為是沒領到糧食的百姓。
她走上前去,提醒道:“去城外營寨登記姓名,可以領糧食和火炭。”
披鬥篷的人聽到她的聲音,飛快轉過身來,是白寂。
“師兄!”甯蘇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裡?這麼多天你去哪兒了,有沒有受傷啊?”
他兩眼布滿紅血絲,似是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十分疲憊。他搖頭,視線落到她臉頰上,一道約一寸長的血痕已經結痂。他緊縮眉頭,擡起手又不敢碰,說道:“我很好。臉上的傷,很痛吧。”
甯蘇湊近,臉輕輕碰到他的手,笑道:“已經不痛了。你看,都已經結痂了,就快好了。”
白寂嘴角微微彎起,說道:“我帶你去見那位仙人。他在等我們。”
按白寂所說,此刻仙人正在五十裡外的雪山腳下等他們。從巴裡坤到雪山,快馬加鞭也要一天的時間,而他們至少要在雪山待上一天。既要空出三天時間,又不能叫其他人疑心她的行蹤。
白寂掏出一個木制人偶,一掌長寬,模樣與甯蘇有八分相似。取了甯蘇一滴血抹在木偶的額頭,将其放在地上,再一眨,那木偶就變得跟甯蘇一模一樣。雖然白寂事先提醒她,甯蘇還是吓了一跳。除了不會說話,其他與甯蘇一模一樣,就連剛剛取血指尖留下的傷口都一樣。
這個人偶是那位仙人所贈。人偶會獨自回到甯蘇所在的院落,因為無法說話,所以可以躺在床上裝病。等三天後,甯蘇回來,人偶又會變回木偶的模樣。而這種術法隻有一次有效。看着人偶慢慢走遠,白寂又拿出提前備好的兩張面具。甯蘇戴上了面具就換了另外一張臉,白寂又給她披上鬥篷,身上沒有佩劍也沒腰牌。
守城的士兵看了看二人,沒察覺有什麼異樣便放行了。出了城,二人憑借輕功很快到了白寂拴馬的地方,換上馬匹一路北上向着雪山的方向而去。
雪白的山腳下,一道黑灰色影子尤為顯眼。馬兒在廣袤無垠的雪原上馳騁,踏碎了結冰的溪流,直奔雪山腳下那一座木屋。白寂把馬匹栓在屋前檐下,給馬匹鋪了些幹草,甯蘇趁他彎腰的功夫,把凍紅的雙手捂在他頸間。白寂被冰得原地起跳,而甯蘇早跑得遠遠地哈哈大笑。
白寂邊笑邊捧起雪,團成球擲過去。甯蘇也如法炮制,兩人互相丢起雪球來。
突然傳來幾聲咳嗽聲,甯蘇才發覺這座木屋裡有人。應當就是那位仙人吧,她忙收斂神色,拍拍身上的雪與白寂站到一塊。裡面的人推門而出,甯蘇看見那位仙人愣了一下,想了想記起自己早在樂集鎮上與這位仙人碰過面了。這麼年輕,完全不似話本裡所描述的那般道骨仙風,真的是仙人?還是......像金玉堂那樣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