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遠揉了揉眉心,看向崔協山,
“不是沖你......”随即又面向包廂衆人,“今晚喝個盡情,所有消費我買單。”
包廂裡靜了一秒,随即爆發開更激烈的歡呼聲,
“林總大氣!”
"謝謝林總!"
......
人來人往重新熱鬧起來,仿佛剛剛的沉默隻是一瞬間的幻覺,林文遠盯着桌面上放着的酒,嘴角扯了個不明弧度的笑。
“唉,一看就是在你家強壓下活的受不了,你都二十多快三十了你那個控制狂的媽不會還那麼管你吧,要我說還是得多來這邊享受享受,這才算過日子嘛。”崔協山又開了瓶酒,開始喋喋不休他的享樂主義人生觀。
“協山,”林文遠驟然打斷他,“時今回來了。”
“回來就回.....”崔協山順嘴接話到一半,突然又止住話音,接着像是回想起了什麼,面色古怪扭曲了一下,接着也變得陰沉不明起來。
他緩緩放下剛端起來的酒杯,微微眯了眯眼。
包廂裡群男群女依舊在随着音樂狂嗨着,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癫狂的面具,帶起的風卷起一邊衣角,思緒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潮濕悶熱的夏季。
處在整棟别墅最角落裡間的閣樓空氣黏膩到近乎逼仄,少年雙手握着的刀尖在隐約透過來的昏暗燈光下一閃而過的寒芒,猩紅的血液順着刀柄在雪白凸起的腕骨處一滴滴滴落。
少年面容尚未完全長開卻已初見是怎樣驚為天人的绮麗的面容上是巨大的抛棄一切的決絕與孤執,其深重程度是即使八九年後的今天崔協山再回憶起都會感到刺骨的心驚。
“呵。”崔協山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眼底慢慢染上瘋狂。
“他還敢回來?”
林文遠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皺了皺眉看向他,眼裡暗含警告。
崔協山沖他眨了眨眼,
“放心,就是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晃了下神。”
“當年是和他有過點過節,但我也不至于這麼小心眼這麼多年了還記着不放。”
說出來的過節兩個字輕描淡寫,但林文遠是見過當時兩個人鬧得甚至驚動了雙方家長,此刻他有些狐疑地看過去,但對方面上笑眯眯地看着不像作假。
“再說,”崔協山又開口,“他不一直被你們控制着嗎?”
林文遠頓了頓,沒有反駁。
這也是他近日這麼惱怒的原因。
時今一直活在林家的控制下,從他出生就是如此。
一個母親早亡的、無依無靠的私生子,自幼被嚴格限制社交、一無所有的未成年學生,七年前他們能強扭把他送出國更是千裡之外扣着他的護照電話卡,就算學有所成在體量龐大的林家面前依舊如螳臂當車,他這輩子都不可能逃離林家。
而他,林家正兒八經的少爺,林氏未來的掌權人,身份上的差距讓一直對時今有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直到近幾年對方愈來愈反叛,更是在最近回國并拉黑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
林文遠想着,手裡用力地捏緊,面上神色愈發沉沉。
“最近有點不聽話。”
“哦?”崔協山将酒杯重新放到矮桌上,玻璃質相互碰撞發出清脆響聲,“那就需要人來教育一下。”
那股怪異的感覺又湧上來,林文遠眉間愈發緊皺,
“你想幹什麼?”
崔協山笑了笑,狀似無辜地舉起手,
“不幹什麼啊,我就随口提個建議,狗還是得栓牢點才能認清主人,不是嗎。”
但他現在是秦聿的人。
林文遠當即就想說,但林家賣子求榮這件事到底還是不光彩,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到底還是沒說出來,隻留下省略後的警告,
“别打他的主意。”
這小子他知道,仗着一副面孔和好家世,平時看着玩得花,其實更玩得瘋,跟過他的男男女女,幾乎多多少少都被他虐待玩進醫院過。
此刻崔協山眨了眨睫毛,眉眼裡依舊一貫吊兒郎當地笑着,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有。
————
大概是生物鐘緣故,第二天早上時今依舊醒的很早。
不過昨天和天恒那邊的合作項目已經結束了,今天也該重新回到醫院上班了。
時今刷過牙洗漱後,就下樓準備去吃早飯出門。
習慣實在是太可怕的事,之前七年從來都是每頓飯随便對付一兩口,這才來這兒多久,他就已經習慣了每天早上吃的滿滿的,晚上回來後同樣有熱飯。
時今一邊下樓梯一邊漫不經心地想着,在徹底看到餐廳時動作一瞬間僵住。
秦聿已經換上了外出的正裝,此刻正腰背挺直地坐在餐桌前,右手前放着一杯咖啡,正在慢條斯理地切盤子裡的培根。
?!
時今看了眼表,七點十五,以往這個點,他不早出去了嗎?
時今心裡懷揣着疑惑,面上卻依舊不顯,在選擇位置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坐到了秦聿的對面。
好奇怪。
他小口喝了一勺舀起來的米粥,偏頭微微打量着。
男人西裝革履,頭發後梳露出深邃鋒利眉眼,連吃東西的動作都顯得那麼賞心悅目。
他那樣暗自觀察着,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突然間,那個一直低頭吃東西的人一下向這邊看來,猝不及防下時今直接和他對上了眼。
!
喝到嘴裡的粥米在主人驚厥下猛地停留,時今驟然被卡住,接着便克制不住地劇烈咳嗽了起來。
青年清瘦背部弓起,一手微微推離了桌部以免弄到桌上,單手捂着臉低頭咳的驚天動地。
秦聿皺了皺眉,站離座位從一旁抽了幾張面巾紙遞到面前,
“怎麼嗆到了?”
寬厚有力的大手輕輕拍着背部,體溫傳遞帶着難以言喻的沉默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