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程斯年都不敢去看傅時曜的神情，他有點懊惱自己沒有經過思考說出了這樣唐突的話語。

傅時曜這一回轉過身來看着程斯年好一會，仍舊是以往一貫以來探究的眼神，他沒有說話，既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拒絕。

兩個人之間的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程斯年忍不住開口道：“抱歉，隊長，你還是當我……”是胡說的吧。

程斯年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傅時曜走了過來，伸手給了程斯年一個不輕不重的擁抱。

肢體接觸的瞬間，程斯年分明聞到了傅時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就像傅時曜這個人一樣，冷淡卻又不完全冷淡。

程斯年分不清那是傅時曜衣服上殘留的洗衣液的香氣，還是化妝師幫傅時曜挑選的香水的味道。

但是平心而論，程斯年并不讨厭這個味道。

薄荷清爽的味道撫平了程斯年原本因為洛複挑釁而暴躁的情緒，原本叫嚣着想要發洩的心火被一汪清泉澆熄。

聽在耳邊覺得異常沉悶的舞台聲音也被按下了音量降低的按鈕，張牙舞爪的兇獸收斂了爪牙變成了溫順的小貓，不再嘶吼着要去撕碎程斯年的神經了。

不管經曆體驗多少次，程斯年想他還是會感歎和傅時曜擁抱的這種感覺确實非常奇妙。

程斯年壓根沒有想過傅時曜會給他一個擁抱，他呆愣着直到傅時曜松開了手。等到程斯年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耳根發燙，低着頭也不敢看傅時曜，就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結巴巴：“謝、謝謝隊、隊長。”

傅時曜的目光落在程斯年黑發的發旋上，他覺得自己對于程斯年探究的興趣又多了一層——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出這樣不合常理的要求，就像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完全颠覆了自己的習慣性打法，甚至在高壓的情況下也看不出原來的影子。

程斯年這個人确實是非常有意思，傅時曜這麼想道。

他就像是自己小時候很喜歡的俄羅斯套娃，在你以為你已經拿走了最後一個套娃的時候，結果發現下面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套娃。

傅時曜不自然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對于向程斯年進行一些親昵的動作顯然也有些不适應，說道：“不用，快點調整好狀态才是最重要的。”

說罷，傅時曜就轉身向選手休息室裡走去。

程斯年在他身後“嗯”了一聲，也邁着步子急匆匆跟在傅時曜身後。

他們兩個剛一進來，喻書銘就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略顯古怪的氣場，他目光在程斯年和傅時曜之間逡巡了很久，斟酌了好一會，這才開口問道：“你們，去廁所，打了一架？”

正在喝水的程斯年直接被嗆到，捂着嘴在邊上咳嗽不止。

傅時曜聞言也是頓了頓自己準備拿手機的動作，他涼涼地看了一眼喻書銘，還順手給程斯年遞了一張紙巾，問道：“我們為什麼要打架？”

喻書銘跳脫的腦回路來了勁，他直起自己原本癱在沙發上的身體，一本正經地說道：“這誰知道啊，我隻知道隊長你上次在廁所堵住了程斯年，為了自己隊友令人遺憾的謝幕，給了程斯年狠狠的一拳。”

傅時曜面不改色說道：“你少看點亂七八糟造謠的東西，你在比賽場上要是有這發散思維奇思妙想的本事，你應該是我們戰隊的‘戰術萬花筒’了。”

程斯年點點頭表示非常贊同。

傅時曜剛剛拿起手機像是想到什麼開口道：“而且就算要揍人，我也不會選擇廁所，感覺髒兮兮的。”

程斯年目瞪口呆，轉頭問道：“隊長，你不會真的想過給我一拳吧？”

傅時曜深深地望了程斯年一眼，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或許有那麼一瞬間。”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剛剛對傅時曜非常感激的情感在此刻已經煙消雲散了。

程斯年給自己猛地灌了一口水，可過一會他突然琢磨過來。

——自己原本看着傅時曜的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消失了，甚至連比賽之前的緊張感似乎也随着這場插科打诨煙消雲散。

他看向傅時曜，卻正好看見對方也在看向他：“别太緊張，保持訓練賽表現就沒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程斯年覺得傅時曜的話給他一種莫名安定感，可能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的傅時曜總是運籌帷幄，給人一種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打亂他的節奏的錯覺。

主舞台的聲音漸歇，不遠處觀衆歡呼的聲音也落了下去。

傅時曜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套上，冷聲說道：“走吧，去候場。”

伴随着主持人“讓我們有請PH戰隊上台”的喊聲，傅時曜在粉絲們有節奏的呼喊中帶隊走上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