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以理解吧?”喻書銘笑了笑,言語之間甚至有點唏噓,“他哥哥死的時候都沒辦法說出真正的死因,因為怕影響集團的股價和傅家的名聲。”
“在他哥哥這件事上,他對他父親做法反應非常激烈,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已經僵化到你完全不能夠想象的地步了。”
喻書銘提到傅時曜和他的父親之間的父子關系時,語氣中甚至有點無能為力。
程斯年看着喻書銘的眼神,居然一時之間有點語塞。
喻書銘很快收起了他那副表情,又重新挂上那種玩世不恭的微笑,他拍了拍程斯年的肩膀繼續說道:“你也不用太擔心,隊長肯定會妥善解決這些事情的。”
程斯年抿了抿唇,問道:“别人給了我一拳,我難道要這樣坐以待斃嗎?”
喻書銘一愣,看着程斯年灼灼的目光一時之間沒能說出話,半晌他才喃喃說道:“這事情的核心不在你。”
程斯年冷笑一聲,他擡起頭,言語之間甚至有些強硬:“真的隻是單純的一句能夠妥善解決就算是好了嗎?”
喻書銘臉上那種笑又重新收了起來,垂下眸子輕聲說道:“我隻能說,希望如此。”
程斯年站起來,他的臉在訓練室的燈光下顯出一種嚴肅的感覺,他輕輕說道:“别人敬我一尺,我就還他一丈,雖然這次叫人迎面給了一拳,不過,我記住了。”
傅時曜回到房間,他拿起自己的手機在電話界面上糾結了一會,現在時間還不晚,足夠他播出某個爛熟于心的電話号碼。
他的内心其實是非常抗拒撥打出這通電話的——那串号碼一旦撥打出去,他自己在某種意義上就徹底落入下風了,甚至說,他又一次在按照那個人的想法做事了。
傅時曜想到關于自己的那篇軟文,勾了勾嘴角笑了一聲。
那篇軟文裡言之鑿鑿他傅時曜是一個善于控制人心的家夥,但是卻沒有人真正知道,“那個人”才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隻是他并沒有辦法,“那個人”已經影響到他的隊友,也意味着他變相捏住了自己的軟肋。
傅時曜深吸了一口氣,指尖無意識掐住了掌心的傷口。
隔着繃帶掐弄的感覺如同隔靴搔癢,不同于剛剛劃開時候洶湧的痛感,現在傳到傅時曜大腦的是一種綿長的、磨人的疼痛,足夠讓傅時曜保持清醒,壓下自己被迫打出那通電話的反胃感。
他甚至沒有存下那串号碼,撥打出去的時候屏幕上甚至沒有顯示備注,但是傅時曜就是能夠記得這個電話号碼。
他将手機放在耳邊,機械的“嘟——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拉鋸,更像是一種對精神的淩遲。
這種淩遲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傅時曜沒有等多久,很快電話就被接起來,是一個成熟幹練的女聲:“您好,國恒集團辦公室,請問您找誰?”
傅時曜張了張口,一開始甚至沒能用自己艱澀的嗓子發出一點聲音來,他咽了咽喉嚨,聲音冷淡:“幫我接董事長辦公室,謝謝。”
對面明顯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會有人打電話給董事長,那個好聽的女聲頓了頓問道:“抱歉,董事長比較忙,您有預約嗎?”
傅時曜的表情有些麻木,他重複了一遍說道:“沒有預約,請現在幫我接董事長辦公室。”
他沉默了一會,在對面先開口之前補上了一句:“我是傅時曜。”
“什麼?我沒有聽清。”女聲似乎有些詫異,聽上去不太願意相信董事長的兒子居然會不打董事長的私人電話,而是要通過内線電話轉接的方式。
傅時曜冷淡地重複了一遍:“我是傅時曜,你可以跟你的領導确認一下的,我一直都是打這個内線的。”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電話那頭發出一陣小聲問詢的聲音,似乎是确定了他的身份,“哦哦,好的,馬上給您轉接。”
很快,機械女聲的提示音再一次響了起來,“正在為您轉接,請稍後——”
傅時曜等待了一會,他的指尖無意識掐進了包裹着傷口的繃帶裡面,他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難得,你還能想到打電話給我。”
傅時曜沒興趣跟他進行一些什麼毫無意義的寒暄,隻問一句:“是你做的吧。”
對面沉默了一會,發出一陣很愉悅的笑聲,傅橋舉着電話,卻不正面回答傅時曜的問題:“你怎麼不打我的私人電話?非要從内線轉進來這麼麻煩。”
傅時曜的聲音冷到了極緻,他覺得自己的感性已經徹底從這句身體裡抽離了,就像是小時候那樣,他像是一台無情運轉的機器:“等你聽着電話聲音響起,享受夠了我的低頭,再挂斷電話用以羞辱我嗎?”
傅橋的聲音裡有着掌控一切的得意——他甚至不加掩飾這種感覺。
傅時曜甚至可以笃定傅橋就是故意的。
傅橋就是希望傅時曜能夠感覺到這一切——他的父親因為他的低頭、他的不甘心而無比得意,乃至于享受。
傅橋笑着回答道:“傅時曜,你變聰明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