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曜的腦海裡幾乎能夠勾勒出傅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表情,雙眼微微眯起,唇角帶着勢在必得又嘲弄的笑容,完全不吝于表現他的不屑一顧。
畢竟他從小到大對父親的反抗都是以傅橋這樣的情況收場的。
傅時曜緊了緊握着手機的手,他又問了一遍:“是你對吧?”
傅橋在電話的那頭“啧啧”了兩聲:“剛剛誇過你聰明,你又開始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傅時曜顧不得他的嘲諷,隻堅持道:“撤回去。”
傅橋似乎被他的态度刺傷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徹底冷了下來,變化成了一種無機質的冷:“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傅時曜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唇齒之間竟然沒能斟酌出一句反駁的話語來。
似乎每一次都是這樣的,無論傅橋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傅時曜到最後還是不得不低頭。
傅時曜覺得自己内外就快要變成一株枯死的植物,沒有感情,卻還是從内部一點點腐爛枯萎了。
他僵硬又麻木地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做?”
“别人跟我談個合作項目也知道要來拜訪我一下。”傅橋在電話那頭說道,“你最起碼要來見我一面,才能算得上是有誠意吧?”
傅時曜頭皮一麻。
每次與傅橋同處一室的痛苦感覺重新浮現了上來,他僅僅隻是想到,就能感覺到自己像是重新回到了無能為力的曾經。
傅時曜沒能說出話來。
聽着電話那段的沉默,傅橋的聲音又變得軟了下來,倒好像變成一個慈眉善目、諄諄教導、苦口婆心勸着孩子不要走上不歸路的父親,他又說道:“你知道的,父親從來不會對你生氣的,畢竟我們到底還是血濃于水的。”
傅時曜甚至沒能聽完這句話,就挂斷了這通電話。
他感覺到劇烈的反胃感,剛剛那句堪稱溫柔的話語似乎還盤旋在他的耳邊,又在吮吸之間變成了一雙大手揉捏着他本就脆弱的胃。
傅時曜幾乎是踉跄着沖進洗手間,他的手死死地扣在洗手台的台盆上,他吐得太厲害,到最後連胃液都吐不出來了。
傅時曜拖着幾乎脫力的身體,把自己摔進床裡,他這時候才發現一并從他身體裡抽離的還有他的痛覺。
他的指尖上沾染了一點溫熱黏膩的液體——在剛剛的動作中,他重新把自己手上的傷口弄開了,血液透過層層包紮的繃帶又滲了出來。
他的理智和他的意識告訴他應該快點去把傷口重新處理,但是他的身體疲倦得連擡起一根手指都費勁。
他合着眸子,不斷在心裡跟自己說着“沒事的”。
——就像他哥哥也曾無數次安慰過他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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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直播間的事情太煩人,又或者是頂級哨兵程斯年猝不及防被人将了一軍的緣故,心裡憋着氣的程斯年一晚上沒睡好,醒來的時候疲憊得厲害,好像他在睡夢裡上演了一場激烈的全武行。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進訓練室的時候,就看見喻書銘和方一舟坐在桌子前,正在雙排。
程斯年看了看牆上挂着的一周計劃表,又看了看不遠處挂着的時鐘,反複核對了三遍,這才開口問道:“隊長呢?今天不是訓練嗎?怎麼隻有你們兩個人?”
方一舟的角色剛剛在團戰中陣亡,他把耳機的麥克風扒拉上去,沖着程斯年的方向說了一句,“你沒看群裡消息嗎?隊長說今天請假,訓練放到明天了。”
程斯年拿出手機一看。
還真是,傅時曜一大早就在群裡發了自己請假的消息。
程斯年把手機重新收回口袋裡問道:“隊長沒說去哪兒嗎?”
方一舟把嘴裡的棒棒糖拿出來說道:“隊長就說他回趟家來着。”
“哦,回趟家。”程斯年點頭重複了一遍。
下一刻他立刻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
我靠,傅時曜回的是哪門子家啊,那不是活脫脫鴻門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