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四周掀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楊旭拖着沉重的腳步,擋在連慧宇的身前,鮮血從自然垂落的左手指尖慢慢滴落,在平整的地面上濺起一朵朵血花。
班旭的箭頭在微微顫抖,他知道,楊旭是不會聽他的話的,他幾乎從未聽過任何人的話。像他這樣的高手,本就有孤傲的資本,他不需要聽從任何人的話,他隻做自己認定了的事。
身後的錦衣衛都盯着班旭,隻要他射出第一箭,他們就會将楊勳和連慧宇射成塞子。
“楊勳,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班旭還是不忍殺他,“隻要你現在離開,今日劫獄之事我絕不追究。”
楊勳似乎有些不耐煩,“班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班旭咬咬牙,“好,既然你不聽勸,那就别怪我。”一直顫抖的箭頭忽然定住,班旭下定了決心。
班旭的這副弓箭是禦賜的,名為射天弓。其射程、射速和穿透效果都很優良,但是其重量和外形都決定了,操作者必須是體魄健壯、身形高大的士兵,而且必須把控力與弓箭本身十分匹配才能操作得當。整個大齊,能熟練使用這副弓箭的唯有班旭。
之前發射的一箭是他有意放過楊勳,但是這一箭,他必須用盡全力。長弓被拉滿,嗖的一聲,箭矢直直地射向楊勳,而班旭身後的錦衣衛緊随其後,紛紛射出手中的箭矢。
楊勳望着如雨點般密密麻麻射向自己的箭矢,沒有半點慌亂,他快速的從懷中扯出一塊金色軟猬甲擋在自己和連慧宇的身前。等第一匹箭矢掉落,他将軟猬甲披在連慧宇的身上,自己立即飛身而出,化被動為主動,沖入錦衣衛群中,轉眼間,砍殺數人。
鮮血噴灑在他臉上,眼睛裡也沾染了血色,不知道是被殺的人的,還是他自己的。他整個人仿佛封魔了一般,出手淩厲,見血封喉,那股滲人的殺氣驚吓住了衆人,一時間居然沒人再敢上前。
江湖排名第一的賞金獵人,果然名不虛傳。
楊勳朝地面上啐了一口,道:“我趕時間,不陪你們玩了。”說完,單手扛起連慧宇,飛身而出。
滿院子的士兵,各個都是錦衣衛和大理寺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楊勳把人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救走。
羞矣!痛矣!!
……
連慧宇被楊勳帶到了一棟破竹樓裡,就一間房,竈台、床都在一處,簡陋無比。
連慧宇坐在穿上,紅腫着雙眼不說話,嘴巴翹起足可以挂上任何東西。
楊勳端上一碗白米粥給他,“折騰了這麼久,餓了吧。”
連慧宇沒有接,“我不餓。”
“那我喂你?”楊勳用竹匙舀起一小口,遞到他嘴巴邊上。
連慧宇閉緊嘴巴。
“為什麼不肯吃東西?”楊勳蹙眉,“是在責怪我沒有把你二哥一起救出來嗎?”
連慧宇搖頭,“我爹教過我,受人恩惠,無論大小,都要心存感激,不可以怨報德,我沒有責怪你。”
“哎。”楊勳歎了一口氣,“若是能救,我一定會幫你把他們都救出來,隻是,方法可一不可再,此次之後,朝廷一定會嚴加看管他們的。”
“我知道。”連慧宇并沒有怪楊勳,他隻是很難過,難過到吃不下任何東西,“我真的不想吃,我要睡覺了。”說完,他就躺倒在硬邦邦的床上。
楊勳看了眼白粥,又看了眼連慧宇,最後将白粥重新倒回鍋裡。燭火燒的很旺盛,楊勳坐在旁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到了後半夜,火爐中的明火已經熄滅,留下許多灰黑的、泛着熱氣的灰燼,溫度早已沒有之前那般高,楊勳的身體蜷縮着。連慧宇将自己床上的棉被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後獨自一人走出了簡陋的竹屋。
暗淡的月光幾乎看不清前路,連慧宇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周圍都是密林枯枝,偶然還會碰上幾座孤墳,位置實在是有些偏僻。
連慧宇走得心驚膽跳。他從沒有一個人走過夜路,話本子裡的鬼故事控制不住地往腦袋裡沖,一陣寒風吹過,呼呼作響,他便驚慌失措的亂跑起來。
也許是傻人有傻福,沒來由地亂跑居然讓他順利跑出了山林。他弄亂了頭發、衣飾,像一個乞丐一樣走到了城門樓下。
城門口貼着他和楊勳的通緝令,他的賞銀是一百兩,楊勳的賞銀是一萬兩。通緝令的旁邊是年家被滅門的告示。連慧宇雙手撫摸着上面父親、母親、二哥的名字,在空無一人的城門口默默地流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