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寬大的臂膀緊緊地攬住他,連慧宇又想推開他,可是他攬得極緊,根本推不開。連慧宇無奈,隻好說道:“銘芗,我不跟你開玩笑,你快放開我,我一定要去找他!”
“為什麼?”
深沉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連慧宇渾身的雞皮疙瘩立即豎起,腦子就像是吹入了冬季的冷風,一下子被激得清醒過來。他的視線越來越清晰,直到看見楊勳那張俊俏的臉出現在眼前。
“你……”連慧宇又驚喜又慌亂,“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掉海裡了嗎?”
楊勳溫柔說道:“我是掉下去了,但是我很快就遊上船了。不是跟你說過,我從小就會遊泳,而且,水性極好。”
他的眼眸有些過于赤裸了,連慧宇連忙避開,可是剛扭過頭就瞧見周圍居然站了許多人,而且各個把他們倆當做耍猴的看。
一寨之主的顔面盡失,連慧宇趕緊遠離楊勳,轉身就走。
楊勳開口叫住他,“剛剛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啊?”連慧宇停在原地,轉頭望他。
楊勳道:“你為什麼舍不得我?”
“……”連慧宇怔住,須臾才道:“我惜才。”說完如同身後着火一般,趕緊逃離了甲闆之上。
船艙中,小廖走了進來,還沒開口說話,就被連慧宇瞪了:“你還好意思來。”
小廖聰慧,一下就知道連慧宇是在責怪他消息有誤,害他在衆人面前失了穩重,連忙道歉道:“請寨主原諒,是前面的船傳消息傳慢了,等到我這裡的時候楊将軍已經回來了。我猜想,前面的船一定是怕你擔心,所以才拖延了許久,也請寨主不要責怪他們。”
小廖把事情來源說的如此清楚,大家都情有可原,連慧宇根本沒有理由生氣,隻好歎了口氣,“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
“楊将軍讓我來跟你說,我們大戰勝利,準備回去。隻是,欽州來信,賀思凝已返回欽州,正在岸邊列隊等着我們。”
……?!!賀思凝在岸邊等着他們?這是要趁他們回去之時趕盡殺絕?當初他逃離蓬勃縣就是想避開這個女閻王,萬萬沒想到,還是避不了。
黎辰溫這小子,中看不中用,居然沒有打赢她。害他如今要面對如此恐怖的對手,而且還是在自己兵力虛弱的時候。他此次靠岸,簡直與送羊入虎口沒什麼區别。
賀思凝兵強馬壯,一定能夠将他截殺在岸邊。但是,此時連慧宇必須要靠岸,船上所有士兵必須盡快回到陸地。
“楊将軍問,我們是否還按原計劃返回?”小廖問道。
“回。”連慧宇站起身,聲音堅定:“讓所有船揚帆列隊,我們要大張旗鼓、興師動衆地凱旋而歸!”
東海的海面上,海水從外湧入内,又從内湧入外,一浪接一浪,看似波濤洶湧,其實深處平靜如湖。連慧宇相信,陸翔寨走到如今,在東境,已然不是賀思凝能夠戰勝的。
當陸翔寨大勝而歸,來到欽州碼頭的時候,賀思凝已經列隊迎接他們了。烏泱泱的人群将整個碼頭都淹沒了。賀思凝穿着白色勁裝,帶着白色面罩,一身冷漠決絕的氣質,仿佛她的眸下,無一活人。
連慧宇下了船,在楊勳的攙扶下,慢慢走向賀思凝。他的臉色很不好,顯然是還在暈船中,但是他極盡全力朝賀思凝露出笑臉,然後慢慢作揖。
“陸翔寨寨主連慧宇見過賀将軍!”
賀思凝騎在馬背上,冷眼低垂,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世事無常啊,你從逃犯走到如今,定然很不容易吧?”
連慧宇知她話語中的嘲諷,但并沒有生氣,仍舊保持着微笑。
“也不知道你爹連大将軍知道你如今背叛大齊,會不會羞死?”賀思凝繼續說道。
連慧宇的笑容立即消失在嘴角,眼眸忽的變得兇狠。他可以容忍任何人說他、罵他,但他決不允許别人侮辱自己的父親。他正要回嘴,卻聽人群中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連大将軍不僅不會羞死,反而會十分欣慰。”重重人影裡,賀大将軍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來。他的眼眸一直瞪着賀思凝,直到走到她面前,才小聲地、狠狠地說道:“不準對已故長輩無禮!……下來!”
聞言,賀思凝略帶不情願的從馬背上下來,走到賀大将軍身邊,輕輕扶着他。賀大将軍纏綿病榻已久,整個人都十分虛弱、衰敗,但是那張臉,仍然十分帥氣,從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剛毅的輪廓中能夠看出,當年關于他的傳言并無誇大的成分,隻是,終究還是老了,皮膚黯淡無光、皺紋滿布。
從他第一次主動到陸翔寨以身為質的時候,連慧宇就感覺到他并不想與他為敵,也不會害他。所以,當時他願意毫無保留的出海迎戰,并且,從未拘束他的自由。
連慧宇在心中打賭,他不會離開陸翔寨,不會眼睜睜看着他死在賀思凝的手下。
如今,連慧宇似乎賭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