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文人大都比武士難纏,因為精神比武力更複雜、更堅毅。面對這群莘莘學子,當初太後拿他們沒有辦法,如今,連慧宇同樣拿他們沒有辦法。
連慧宇剛來到營地,霍春奇便迫不及待地向他訴苦:“這群學子一直守在城門口,别說我們了,連一隻蚊子都進不去。但凡我們暴露出一點想要硬沖的念頭,他們就能把我們從頭到尾罵個遍,還都是引經據典,半個髒字都沒有的那種。”
連慧宇對此情況早已了然于胸,他淡淡地問道:“如今慕京守城的人是誰?”
“……”看到連慧宇第一個關心的不是學子,霍春奇有些吃驚,但是很快就恢複正常,回道:“是北靜王的手下,一個叫譚靜的副将,以前跟着北境王去剿過黎辰溫,有勇有謀,為人正直,是個不錯的将士。”
連霍春奇都誇贊的人,連慧宇相信,他必定是真的優秀,對他越發好奇,“大氣将軍那麼多,怎麼就他留下來守城,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
“聽說是自願的。當時朝廷大亂,幾乎所有大臣都要跟着太後逃亡,他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要守城的。”
“……那還真是……是個不錯的将士。”連慧宇贊道,
“我也挺欣賞他的,隻是一直沒機會跟他交手。慕京城外一群學生堵路,我們根本沒機會攻城。”霍春奇還是把話題轉移到了學生身上,這是目前的困境,他無法不提出來。
“學子難纏,暫由着他們吧。”
“啊?”霍春奇驚歎道,“那我們怎麼辦?這麼多人不能一直紮營野外啊。”
“慕京東面有個皇家跑馬場,剛我已經讓徐武和廖勝興去清理出來,你帶人過去暫時安置在那裡,有什麼消息我再通知你。”
“原來寨主早已謀劃好一切。好,我這就帶人過去。”霍春奇看到連慧宇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安穩了許多。雖然連慧宇文武皆不算出色,但是卻莫名讓人有安全感,這樣的人,真的很奇妙。
霍春奇走後,楊勳走了進來,他手上拿着一件大氅,披在連慧宇肩上,道:“雖然已經入春,但是倒春寒也是極冷的。”
連慧宇扯住大氅,微微颔首,“多謝。”
“接下來有想過該怎麼處理那群學子之事嗎?”
“哎。”連慧宇歎了口氣,“剛剛霍大哥一直在我面前提起學子之事,我都避開了,沒想到躲得過他,卻躲不過你。”
“為何要躲?”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群學子的問題,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太難了。”
“照我的意思,就該直接驅趕,若有拼死相抗的,就地解決,就這麼簡單。真是不明白,你和洛銘芗在猶豫什麼,現在是關鍵時候,慕京就在眼前,若是我們不沖,旁人就會沖。”
“旁人?誰啊?”
“黎辰溫啊,這小子一直帶兵在我們周圍晃蕩,肯定是在找機會拿地盤,若是被他搶了慕京,再對付他可就難了。”
“你是說黎辰溫就在附近?”
楊勳:“對啊。”
連慧宇眼眸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道:“這家夥就是山中狼,圍在我們身邊必有所圖。若是我們與學子、與城中百姓起了沖突,他必然會趁機置我們于死地。所以,越是這時候,我們越是要冷靜。”
楊勳搖頭:“那這可就難了。如今我們是前不能進,後不能退,時間長了,就算晉之能将軍糧供應上,士兵的心怕是也不能夠穩得住。”
連慧宇擡眉看他,“什麼意思?”
楊勳道:“學子以死護國,将士豈能不受觸動,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大齊的子民。”
“千金易得,人心難求。”連慧宇看着楊勳,認真地說道:“我從反叛的第一天就知道,攻城略地并不是最艱難的,最艱難的是人心,是現在。”
“你一開始就知道?那你定然想出了解決辦法?”
連慧宇搖頭,“想到現在都沒想出來。”
攻心談何容易。對付學子,不可粗暴,他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身後的百姓。陸翔寨自诩仁義之師,不能做出殘殺無辜的學子之事,但是又不得不進城,這是兩難之處。
連慧宇有些束手無策,他唯一能想到的解救之人,便是神人魯術。他給寫去信件,那邊卻說魯術先生仙遊,不知所蹤。
連慧宇明白,魯術先生是在躲他,如同當初他躲劉楚頃。又或者,魯術先生是在告訴他,學子一事,他必須親自解決。
第二天,連慧宇來到慕京城外,隔着老遠看着那些學子。他們安靜的坐在地上,身邊是家人、百姓送來的吃食,吃過的、沒吃過的分類擺放好,十分整潔。
餘平歎道:“要是軍中的弟兄們能夠像他們一樣幹淨整潔就好了,軍務就不用我那麼費神了。”
徐武從旁邊飄去一個吃驚的眼神,“清掃之事不是一直都是無塵在幫你負責嗎,你費什麼神了?”
餘平白了他一眼,“我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