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場身心舒暢的架，就像是冷天泡在溫泉裡，夏日躺在冰床上，身心舒暢。但是為防大漢回來報複，連慧宇等人隻能趕緊離開客棧。

矯健的馬匹換成了舒适的馬車，朱宣章和薛明在前面趕車，連慧宇、廖紅葉、孫興雲、柳素錦和老人擁擠在馬車裡。

老人剛吃飽飯，倚靠在車窗邊，兩眼發呆，無神的像一具屍體，隻剩下微薄的喘息。

柳素錦抱着老人的竹席，摸了又摸，道：“老人家，你這竹席可是用四方竹做的？”

四方竹是竹類中的極品，莖杆近四方形，通直不彎，婷婷玉立，人稱竹中君子，為觀賞竹中的上乘精品。蘇轼曾贊這種竹子：甯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由其所制物品，不僅經久耐用，而且帶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傳聞可以驅邪辟妖。

這樣一床竹席，若是在慕京城中，定是可以賣一個好價錢。但是在暗道，能用它、能懂它的人不多。

老人家微微颔首，“是，老家附近有一小竹林，全是四方竹，所以，用它做了不少物件。後來，家宅被搶，流落四處，身邊就隻剩下它了。”

“家宅被搶？”連慧宇忙問道，“被何人所搶？”

老人家道：“村中富戶。”

“為何搶你？”

“前些年戰亂，家中無食，便向其借了四鬥米。後來一直沒能還上，他便搶了我家宅，将我趕出了門。”

“前兩年，國家開展農田林地改革，使人均有田地，你怎會還不上？”連慧宇問道。

“我家僅我一人，所得田地極少，且不是豐腴之地，種不得什麼東西，我又一直忙于讀書科考，所以……哎，其實，是我無能。”老人自責道：“我早應該知道，自己并無才能，無法高中。之前本已放棄仕途之路，可是，大宇重啟科考，我又想試試，就這樣，日子拖了一天又一天，窟窿越滾越大，最後，隻得将家宅抵了出去。”

廖紅葉道：“那你的家宅并不算是被搶，而是被抵賣了啊。戰時的四鬥米可是異常珍貴的，你若是不還，人家自然要用你的東西來抵。”

老人聽到廖紅葉的話，頓時羞愧不已，沉默着不說話，隻是倚靠着車窗流淚。

連慧宇看着老人，忽然明白，即便沒有強取豪奪，即便沒有貪污受賄，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仍舊如鴻溝般，難于跨越。能力、環境、氣運……無一不是命運的分界線。

這是史之自然，也是無能為力的改變。

連慧宇憐憫老人，但也隻能與他分道揚镳。他要去找楊勳，不可能讓老人跟随，于是他買下了老人的竹席，給了他一些盤纏，将他放在甕虛城。

甕虛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不僅是前往北部的必經之地，更是北部唯一連同商道、村道、暗道的縣城，所以，甕虛城裡的人魚龍混雜。連慧宇本不想将老人留在此地，但是老人堅持留下。

老人說道：“這裡人多，機會也多，聽說光是在人群中坐着聽聽大家讨論的消息，就能賣出銀子，所以我想在這裡試試，混口飯吃。”說完，老人朝他們拜别，道：“多謝你們好心相助，希望來日能有機會報答你們的恩情。”

連慧宇連忙扶起他，“老人家不必客氣，這裡雖然機會多，但也危險，您老一定要注意身體，量力而行。”

“多謝。”老人再次拜别，“山高水長，日後再見。”

老人離開後，連慧宇本想繼續趕路，但是廖紅葉攔住了他。

廖紅葉道：“剛剛老人的話提醒我了，聽聞江湖百曉生許久之前出現在這裡過，不知他離開沒有。如果他沒有離開，也許他能知道楊勳的下落。不如，我們先去城内找找他。”

“真的嗎？那就最好了。”連慧宇聽到，連忙應允下來。早聽聞江湖百曉生厲害非常，什麼都知道，連慧宇相信他一定知道楊勳到底去哪裡了。

衆人入駐城内一間客棧，廖紅葉隻休息片刻，便帶着薛明和柳素錦出門打探百曉生的下落。連慧宇一直在客棧内等他們，可直到半夜，都沒等到他們回來。

連慧宇坐在客棧大堂裡，憂心忡忡，“紅葉姑娘她們到現在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事了？”

朱宣章眉頭微蹙，道：“紅葉姑娘武功不低，起碼有九三品，應該不會有事。”

孫興雲道：“可是聽說這裡不僅亂，而且隐藏着很多高手。我也有些擔心他們。”

連慧宇立即起身，“我們出去找他們吧。”

“這麼晚？”朱宣章道：“晚上多是宵小，若是不小心遇見，恐怕會有麻煩。”

“那也要去找，不然，我放心不下。”連慧宇已經下定了決心。

“那行，走吧。”朱宣章大跨步往前。

孫興雲緊随其後，但是還沒等他走出客棧門口，連慧宇忽然回頭叫住他：“你就在客棧裡看守包袱吧，别跟我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