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晴有點尴尬地笑了笑。
樹婆婆說樹根的這兩句話真的好像母親對青春期的小孩出現各種叛逆舉止而感到不知所措才會有的發言。作為同樣處于青春期的高中生,她除了尴尬笑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她隻好轉移話題說:“它們平時也像剛才一樣到處跑嗎?”
樹梢簌簌動了兩下,幾片綠葉徐徐飄落。
“不,它們平時一直在地底。”
“我能穩穩地站在這,是孩子們努力紮根換來的,它們雖然經常不聽我說的,但都是孝順孩子,努力讓根系更深更密,讓我能站得更穩。”
“你敲門的第一天,我就拜托它們給你開門了,隻是它們紮根得太深,想上來也不容易,花了好幾天才上到地面。”
“現在它們也都回去了,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上來。”
樹婆婆垂落眼眸,像是困乏。
“我讓它們拆了鎖,你随時能進來,我獨自在這,不免寂寞。”
“你隻能在這間房裡嗎?連客廳也出不去嗎?”開晴問。
這也太奇怪了,明明是樹婆婆家,她卻隻能待在其中一個房間裡。
“對。”樹婆婆說。
為什麼呢?這房間有什麼特殊的嗎?
開晴總算将視線從樹婆婆身上移開,觀察起這間房。
這間房是很中性的小卧室,看不出有什麼特别的,唯一的特别之處就是這間房的地闆與外邊客廳的瓷磚地不同,這間房的地闆和一樓過道一樣是泥地。正因此,樹婆婆才能在這紮根。
樹婆婆紮根在房間,将空間占據了一大半,本該繼續向上向外伸展的枝幹也因房間空間有限,可憐巴巴地抵在牆面、衣櫃邊。
卧室裡還有一張鋪了深藍格子圖案床上四件套的單人床,床邊有個床頭櫃,床頭櫃上放了個用防塵蓋蓋上的紅色盒子,櫃底的空隙放了幾個啞鈴。
看見開晴在觀察房間,樹婆婆忽然開口說:“這是我兒子的房間。”
她又補充一句,“真正的兒子,不是樹根。”
開晴詫異地看向樹婆婆。
這還是第一次有租戶跟她提起親人。
“那你是和兒子住在這嗎?”
樹婆婆沉默,沒有回答。
開晴從樹婆婆的動作中得到了回答。
看來樹婆婆的兒子不跟樹婆婆住一起。
那樹婆婆的兒子住哪呢?
白霧裡還有别的公寓嗎?
對啊,白霧裡說不定還有别的公寓。
這是她之前沒有想到的。
等回去了找小黑小白确認一下好了。
開晴看向床頭櫃上的紅色盒子,被透明防塵蓋蓋住,說明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是獎章。”樹婆婆又突然開口。
“我能看一下那個獎章嗎?”開晴對獎章很好奇。
樹婆婆沒有立馬回答,像在判斷着些什麼,半晌才說:“當然。”
開晴湊近紅色盒子,将外邊的防塵蓋拿走,小心翼翼地打開紅色盒子。
裡面是一枚不斷在變化的獎章,獎章顔色一直在紅色、銀色、金色不斷轉變,大概轉變了十來次後才定下。
開晴好奇地看着獎章,她不清楚獎章的設計具體用了什麼元素,她隻能看出來有花,花裡有個五角星。
五角星有種莊嚴感,她不敢伸手觸碰這枚獎章。
“這是你孩子的獎章嗎?”開晴好奇問。
樹婆婆說:“對。”
開晴猶豫地扭身體看回樹婆婆,小心翼翼地問:“方便問下你的孩子在哪嗎?”
樹婆婆語氣低落,“他住在遙遠的地方,很少回來。”
“我很想念他。”
開晴像被掐住脖子一樣說不出話了。
不該問的。
開晴愧疚地看向樹婆婆。
愧疚的同時她又開始思考,既然大家都是人,隻是變成了怪物的模樣,那是什麼因素讓大家變成了不同的怪物呢?
大家是因為變成怪物才住進來公寓的嗎?
為什麼大家會變成怪物呢?
思考時的開晴控制不住拿手摳嘴上的死皮。
雖然小黑小白保證說完成請求就能知道真相,但控制自己不去深思真的太難了
“啊—”樹婆婆突然喟歎一聲,将開晴從思考中拽出來。
開晴疑惑地看過去,“怎麼了?”
“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忘了正事。”
“之前聽見你說你是房東。”
開晴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收租,“對對,我是新來的房東,這裡一天的房租是十塊錢。”
“抱歉,我沒有錢能給你。”
樹婆婆充滿歉意地看着開晴。
開晴“啊”一聲,有些無措,“沒有就算了,也不是一定要收錢。”
“不過收租的流程還是要走的,之後可能經常會來打擾你。”
樹婆婆神情舒展起來,“多來找我吧。我很願意被‘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