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影二找到南郭時自己便發現了他的行蹤,隻是不知為何他居然和皇後秦磬認識,更是依靠秦磬的關系與掩護暗中進宮做了皇後的貼身太監。
他從一開始便知道,所以也知道影二是來帶‘宋琛’走的,他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罷了,畢竟将‘宋琛’強行留在宮中本就是他的錯,這半年來的種種已經足夠他用來度過剩餘的歲月了。
可沒想到夢醒的會這麼快,比他預想的死亡還要快。
血液流失的速度很快,不過短短一瞬,江野的面色已經慘白如紙,他擡手按住‘宋琛’微微顫抖的手掌,一用力,便将胸口處的匕首拔了出來。
‘宋琛’手一抖,染血的匕首便掉落在了兩人夜夜共枕的錦被上。
江野沒有質問,沒有憤怒,他隻是輕輕歎息一聲,最後深深的看着‘宋琛’,眼神中藏着許多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愫。
他擡手環抱住‘宋琛’,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道:“小殿下……”
男人的力度明明沒有很大,但‘宋琛’卻感覺自己像是被溺水的人緊緊桎梏住了,無法掙脫,隻能随着男人的力度向下沉溺,他無法控制的像是窒息般的大聲喘息。
喘息聲在空蕩的殿内回蕩,等劇烈的喘息聲平複下來時,這片空間便隻剩下一個人的呼吸了。
‘宋琛’不知那人為何喚自己小殿下,隻是覺得很熟悉,熟悉到讓他不敢去深想,但他還是控制不住的擡手将男人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那是一張很可怖的臉龐,臉上是縱橫交錯的疤痕,像是一條條猙獰的爬蟲在男人臉上駐紮、扭動。
他總算知道了為何這半年男人總是戴着面具,就算是入睡時,隻要有人摸到他的面具他就會驚醒過來,眼神狠厲的像是要殺人一般。
‘宋琛’嘲諷的笑了,“你還真是個醜八怪啊,本王向來喜歡美人,看來這次虧大了……”
可嘴角卻沾到了鹹濕的液體,很鹹,鹹的他嗓子眼都在泛着苦意。
他恨南郭皇帝将自己強行留在宮内做一隻金絲雀,也恨他的虛情假意,更恨他以北境強迫自己。
但當他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做了之後,他卻抱着男人久久無法回神,隻覺得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心底空蕩蕩的難受。
影二從窗外悄聲翻進殿内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宋琛’怔怔坐在床上,懷中抱着早已失去氣息的男人,面具與匕首掉落在地上,兩人身上白色的寝衣被鮮血染紅,像是紅色的曼陀羅花在吸食人的生氣。
他不可置信的問道:“淮夷既然已經答應放你走了,你為何還要殺他!?”
“我便是殺了他又如何…”話說到一半,‘宋琛’猛地擡起頭來,“你說什麼?”
“我說你為何要殺他?他如此……”
“不是,你說淮夷?”
“是啊,淮夷……”影二反應過來了,他震驚的看着‘宋琛’,“你不知他是淮夷?”
‘宋琛’沒搭理他的話,隻是疑惑的看着懷中的男人,不停的搖頭,自言自語道:“他怎麼會是淮夷…淮夷…影一…”
一切的不理解和看不懂都像是線一般連接了起來,男人的忽冷忽熱和有時奇怪複雜難懂的情緒在這一刻忽然有了合理的解釋。
“一年前你得知楚裴假借你的名義廢除淮夷武功和毒啞他時的震怒還曆曆在目,看着你延後與楚裴的大婚我還以為你對他不是沒有情義,可原來你連他是誰都認不出…”
他諷刺一笑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淡淡道:“走吧王爺,再等會兒被人發現不對勁我們就走不了了。”
‘宋琛’冷靜的松開男人的屍體站起身,從表面看來,他已經徹底的恢複了正常,甚至是冷淡,他隻是淡淡看着,然後任由男人的衣角從自己指尖滑落。
但他再離開前還是控制不住的往身後看了最後一眼,恍惚間隻見淮夷的鮮血順着指尖低落,一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彎腰将他抱入懷中,男人身影漸漸變得透明,這人像是發現了‘宋琛’的目光似的,突然擡起頭來,竟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兩人目光相接,另一個宋琛眼睛紅的滴血,眼中蓄滿了淚,但他沒有哭,隻是冷冷的看着‘宋琛’,嘴角緩緩扯起一抹笑容,似是在嘲笑。
‘宋琛’隐約看清那人的口型說道。
你會後悔的。
‘宋琛’咬牙轉身跟上影二離開的背影,沒再回頭。
他不會後悔。
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