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您也知道老臣的為人,我絕不是那等欠債不還之人,隻是實在有苦難言,若您肯定個期限,老臣必定省吃儉用地還錢,絕不食言!”
三皇子府上,一名年過花甲的老者亦步亦趨跟在沈行密身後,再三保證自己的為人,就差沒拍着胸口舉起三指發毒誓了。
“衛老,不是我不信任你,隻是你這套說辭,我已然聽朝中無數大臣轉述過了,”沈行密眉宇隐約帶着不耐,不過仍挂着一副悲憫神色,三言兩語就禍水東引,“這樣,我給你指條明路,聽聞五弟府中新納了幾位美妾,财用想必還充盈,大人不妨去五弟府上碰碰運氣。”
這下,衛侗哀求的話就卡在嗓子眼裡了,他剛被五皇子沈朔從府中打發出來,轉了一圈又回到原處,但沈行密已經給出了建議,即便用處不大,他也不好倚老賣老,再賴在這不肯走。
衛侗走出皇子府時已是午後,這幾日他早起晚歸,奔波于朝中同僚的住處,太陽正毒辣,他卻好似被精怪勾了魂,低垂着首,目光呆滞,形容落魄,遙想他年輕時也是當今皇上的東宮輔臣,怎的淪落到這個境地。
在皇上還是不被看重的皇子時,他就跟随其後,一路将沈璩扶上帝座,沈璩也大度地賜他榮華富貴,可惜家中那幾個不争氣的浪蕩子坐吃山空,還要他觍着臉四處求人借錢。
誰曾想他能教出皇帝,卻教不好自己的兒子!
思及此,衛侗不禁汗顔,他絕望地想,若再找不到辦法,便隻能去同各色傳聞中性情不一的長公主過過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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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
祝續玖額頭上仿佛還殘留着堪稱親昵的觸感,這樣的舉動,他隻見長輩對年幼小兒做過。
那溫度令他耳根一熱,後退少許,沒來由地有些羞恥。
她這是什麼意思。
祝續玖承認,從前是他動了心思,但她突如其來的親密,算什麼?是對他癡心妄想的回應,還是單純又不單純的撩撥。
在短暫的親近之後,他們又要保持那段疏離的距離麼。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沈缇意輕咳一聲,主動開了話頭。
祝續玖不想再跟她拐彎抹角,他一步步靠近她,直到她的後背緊抵着門扉。
“沈缇意。”他大膽地直呼其名,仿佛抛棄了顧忌。
“公主在吊着我是不是。”他的目光暗含譴責,覺得自己像被無端冷落的怨侶。
沈缇意有些懵:“什,什麼?”
哪怕绮夢再荒唐,她也從沒想過玩弄他人感情,方才的親密舉動,隻是下意識做出來。
“早在端陽佳節那夜,我便不解公主之意。公主可還記得,是誰将我留在寝居,緻我一夜難眠?”祝續玖面不改色地說謊,那晚佳人在懷,他分明睡得很香。
“抱歉,那是我......”
沈缇意想說自己喝多了,卻恍然發覺這話說出口簡直與酒後亂性的渣滓無異。
“說抱歉沒有用,”祝續玖不等她辯解,他肩背稍彎,向下的視線在身前的女子面上掃蕩,“可如果我說,是我圖謀在先呢。”
緊接着,他清楚地看見這女子瞳孔驟縮,兩撇黛眉一蹙,伸手揪緊了他的衣領:“認清楚你的身份!本公主眼下沒心情談情說愛。我不管你懷着什麼心思,今日後若不給我藏好,天下可用之人多得是。”
她手勁兒一松,獨留祝續玖領口淩亂,他目送那道倩影帶着怒氣遠去,從說出那句“圖謀不軌”開始就明白沈缇意必然能想通前因後果,可他就是想看看不打自招後她的反應。
若說從前暧昧叢生十有八九都是他刻意為之,現下捅破這層窗戶紙後,就是明目張膽的觊觎了。
他心裡清楚,自己在沈缇意心中必然有着一定分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施以恩惠,怎可能不從他這裡取走回報。
此番隻是在試探,這少女的底線究竟在何處。
隻有摸清那條界限,日後才好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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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正是人容易犯懶的時辰。
“公主,衛侗衛太傅求見。”有小厮來報。
“請。”沈缇意幹脆道,小憩過後,她還有些困頓,聽到這名号卻清醒了不少。
追讨欠款已有些時日,今日适逢休沐,倒有人上門來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