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哥,我們......還要跑多遠?”小兵不過十四五歲,身上傷痕累累,缺水少食太久,此刻隻是憑一口氣強撐着。
“還有十裡路,就能把汪玄甩掉,你給老子撐住,聽見沒有!”名叫曾恪的青年面容冷硬,語氣固執得不容反駁,小兵隻是在混戰中與他并行了一小段路,也受到了不少照拂。
短短幾日,這一小支隊伍就成功僞造了軍事情報。
他們到達石門驿後,部隊未走通往薊州的大道,反而急轉彎另尋道路,由此避開了餘謹手下大将汪玄,同時派出少量兵馬迷惑汪玄視線,阻礙其攔截,他們繞了一大圈才到岞安門,終于沒有與汪玄主力碰上。
假若按照祝續玖的預想,曾恪這支兵原本一直跟着餘謹混,不料在他立功被提拔後,卻認清了餘謹目光的短淺,此人赢了梁軍後便高枕無憂起來,不想着更進一步,而是忌憚起他來,縱容手下百般挑釁欺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壹],餘謹不能容他,實在不是賢主。
于是在書信來往中,二人商議脫離原先的部隊。
曾恪清楚,一旦邁出第一步,他就要做好孤軍奮戰的準備,要麼兵敗身死,要麼闖出個名堂。
求生的意志逼迫着這支隊伍前進,十裡不停縮短,目的地到達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們活下來了。
紅日當空,猶如火烤,他們仿佛此刻才覺出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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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日頭正毒,各位姐姐且避一避罷。”年紀尚輕的小内侍打趣道。
七夕已至,宮中尤為熱鬧,不僅唱起節令大戲,女子間的歡娛也不少,宮女都聚在一處。
“小福子,我們都盼着讨個巧呐。”
小福子湊近一看,這是在丢針兒。
沈缇意也跟着投針,惹得宮女們哄鬧:“這乃紅日穿窗[貳],十足的好兆頭,長公主莫非要走桃花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姜妤隻當是玩笑話,大方賞了幾個說話動聽的宮女,不過沈缇意本就膚白,面上那抹绯色壓根藏不住。
“缇意,莫非你心有所屬?”姜妤笑得溫柔,“你從小就這樣,在我面前藏不住好賴事。”
“母後,”沈缇意在姜妤跟前,顯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閨閣女兒情态,“有那麼明顯麼?”
“争将世上無期别,換得年年一度來[叁]。今日難得,母後就不留你了。”姜妤了然道。
這一句實實在在戳中了沈缇意的心思,良辰吉日,她要與那人一道出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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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缇意回府時,并未回東上房,雙腿仿佛有自己的主意,走着走着便到了西廂房前。
房門上了鎖,沈缇意若是鐵了心要打開,管事那裡便有另一把鑰匙,但此時人不在,也沒什麼意思。
昨夜分别,才不過半日,你這是着了哪門子道,沈缇意在心裡暗嘲。
“公主?”
溫潤嗓音在意料之外響起。
沈缇意回頭,收起面上那點遺憾。
“我正要尋你呢,今日是七夕,不一起出門解悶麼?我還沒好好看過上京,須由公主帶着。”
祝續玖甚至已經換好了衣裳,一身水藍雲袖袍,看着舒心又不顯張揚。
這人倒是為她花了不少心思,看出她的心意也不戳破,隻說需要她領着。
沈缇意滿意地勾唇,約定戌時出門,顧自梳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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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萬盞燈火照亮了天幕,各家門戶皆懸有燈彩,廣安大街上的攤販不斷招徕顧客,叫賣聲不絕于耳,遊人如織,車馬喧阗。
沈缇意與祝續玖隻着便服,走走停停。
又經過一個小吃攤位,祝續玖收好錢袋,身旁的少女手上多了個精巧食盒,裝着杏片和梅子姜。
這倆人一個負責結賬,一個負責搜羅好吃的,兩不耽誤。
“我從前最愛溜出宮,尤其是這樣的日子,買家尤其多,能把好吃的吃個遍。”說着,沈缇意把零嘴遞往身側。
祝續玖捏了塊杏片:“上京市肆廛閣,珠翠金碧,的确觸目闌珊[肆]。”
“你話說得漂亮,可知市肆上下最繁華之地在何處?”
祝續玖配合地表示不知道,等她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