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除了皇宮,裝潢最奢華的當屬各大酒肆,不遠處新開了一家碧雲樓,我尚未踏足,今夜便去一探究竟。”
兩人走了沒多久,便見一座高聳入雲的酒樓開門迎客,門前有相貌周正的小厮招呼。
二人扮作常客,沉着進門,小厮俯首躬腰,将他們引到空座上去。
見有客人久坐,過賣夥計十分有眼力見兒地幫兩人點好餐食,又将所點菜品傳唱給廚房的铛頭[伍]。
“味道合胃口麼?”沈缇意用餐時也不忘身邊那人,方才還問過忌口。
能得當朝公主如此細緻對待,祝續玖回以一個十分賞心悅目的笑容:“别有一番風味。”
吃過晚膳後,人便有些困倦,那剛剛十分有眼色的過賣折返:“二位貴客,若要消食,不妨移步三樓雅閣,上京夜景盡收眼底,包您中意。”
好容易出宮一次,沈缇意興緻正濃,就要答應那過賣推介。
“娘子,”倏地,祝續玖高聲截斷她将要出口的回應,“我好像有些不适......”
沈缇意當頭被那過分的稱謂一砸,沒來得及回神,對面坐着的青年将她袖口一拉,如同終于學會羞恥般耳語道:“堂中魚龍混雜,他應是看中你我身份特意前來,對常人并不熱衷推薦。”
沈缇意臉還燒着,心裡就已意會,哪怕她再低調,周身衣着和闊綽的出手也惹人眼紅,盡管他二人都會武,但雙拳難敵四手,不可掉以輕心。
“多謝店家推薦,鄙人身體實在欠佳,我和夫人便不多留了。”祝續玖客氣回道。
“貴客慢走。”那夥計笑盈盈的,也不強留。
出了店後,祝續玖抱恙的身子便有如神助般痊愈,他朝沈缇意一眨眼,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我們溜上去看看。”
“怎麼,冤大頭做不得,假判官又做得了?”沈缇意揶揄道。
“公主難道不好奇麼?”祝續玖邊說着,邊尋覓溜進去的當口。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麼好事。”話雖如此,沈缇意的目光梭巡過後,眼尖地發現幾名徘徊在後門的閑漢。
聽聞這些人專門為不吃堂食的客人外帶酒肆菜品,常與酒樓打交道,良莠不齊,無人監管,正是安防缺口。
“跟着他們進門。”沈缇意示意道。
*
碧雲樓樓高三層,從三樓其中一間雅閣往下方俯瞰,廣安街景一覽無餘。
可惜這般美景,卻無人關注。
一路混進來不容易,揚言要做判官的人連坑帶蒙,使出了看家本領,現下躲在床底,屏息靜氣地熬過這場尴尬的烏龍。
祝續玖沒興趣聽床上那對男女颠鸾倒鳳,幸虧這對野鴛鴦結束得快,正說着酸話。
他的心思全系在懷中撐在他胸膛上的冶麗女子,少女未經人事,難免不自在,兩人不能發聲,就用眼神較着勁。
“兩位休憩得如何了?”沈缇意剛給出一記眼刀,冷不丁聽見這一句。
奇怪,這聲線有些耳熟。
床上方才還沒羞沒臊的男女驚叫起來,男人怒罵道:“我們說好了包一晚上,你們為何平白無故闖進來!”
“你們都看見了?”适才發話的不速之客身後似乎還跟着人,“給我臨摹下來,就說丞相家的公子一夜春風......”
“等等,齊将軍,此地是你介紹給小弟的,我也花了不少酒水錢,就暫且放過小弟這回吧。”床上的丞相公子緩和道。
齊将軍,朝中将領幾乎沒有沈缇意不認識的,稍作思考,她便想起,這是為沈行密鞍前馬後的懷遠将軍齊濂。
臨摹秘|戲,借以勒索,難怪要邀請非富即貴的客人上樓,有頭有臉的人家哪個受得了這般羞辱。
沈行密美名在外,少不得這冤枉錢疏通關系,若那過賣能認出她來,怕是不敢說出“移步”二字。
“要麼花錢消災,要麼今晚送到丞相府上,你自己選。”齊濂不為所動。
那年輕公子心一橫,還是選擇顧全老父親的顔面。
單方面談攏後,雅閣中的人也沒心思逗留,沈祝兩人按着潛入時記下的路線離開,憑空出現又消失,整座酒肆竟無人生疑。
再度并肩走在廣安街上時,已是圓月當空。
“公主,應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沈缇意颔首,又抛出問題:“唔,這黑店藏污納垢,自然不能放過,雖與追繳内府欠款無關,但這些把柄捏在沈行密手中一日,牽扯其中的朝臣就一日不得安生,擾亂朝綱,你以為,我會禀告父皇麼?”
“不會,最好的做法是能說動皇上親自走一趟,如此,既能令皇上轉移視線,公主也不會招緻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