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說,發生了什麼。”沈行密沒去管齊濂磕不磕頭,隻迫切知曉來龍去脈。
“我開的那家碧雲樓,生意一直不錯,今日不知怎的,皇上居然帶着淑妃禦駕親臨,店裡人哪裡窺見過龍顔,見他周身貴氣逼人就起了念頭,而後......”
齊濂沒敢往下說,沈行密也能猜到。
而後還能發生什麼!上了雅閣的人,即便沒有那心思,碧雲樓養的百餘打手也不是做擺設的,不從便當衆将衣服扒|光,灌下合|歡情|藥,達到目的方可罷休。
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中的大逆不道,滅門個十回八回都是輕的,并且,還害得他的母妃也丢盡顔面......
沈行密深吸一口氣,現下連他自己也氣得青筋直冒:“現在怎麼樣了。”
“樓裡的客人都被驅散了,掌櫃和雜工押送待審,那百餘打手當場判了死罪,”齊濂一邊說一邊察言觀色,姿态越發卑微,“皇上震怒,下令長公主徹查酒肆内情,追本溯源。”
之後的事,不用齊濂說,等過幾日上朝将會揭曉。
沈行密氣極反笑:“齊濂,你真是好樣的,長他人銳氣,滅自己威風[壹]。”
“殿下明鑒,我今日有事在身,實在無力盯着他們一舉一動,這才釀成大禍!”齊濂幾乎聲淚俱下。
沈行密話鋒一轉,又好似已然釋懷:“罷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先在我這兒避避風頭,待我想想法子。”
齊濂千恩萬謝地跟着家仆去往皇子府上的廂房,忽地覺出沈行密這番話有種莫名的熟悉。
沈行密每回對人趕盡殺絕前,都會說些極中聽的好話拉近距離,為了打消他人的疑慮,事實上,這人在沈行密眼中,已經是一具毫無價值的屍體了。
“嘶,”齊濂倏忽蹲下身,捂緊了腹部,“不知怎麼的,好像是吃壞了肚子......”
“将軍要緊麼?”那家仆不設防備地彎腰關切。
“我......”齊濂好像疼得要說不出話了,卻驟然出拳,以破竹之勢襲向男仆。
不料這仆人深藏不露,手上不停拆解齊濂招式,竟與他不相上下。
僵持的局面沒有維持多久,皇子府裡的人不少武藝高強,齊濂原想盡力一搏,依舊落了下風,他嘴裡的叫罵不曾停息,被綁着丢進暫時關押罪人的地牢。
下人來禀報結果時,隻聽沈行密自言自語:“懂我有什麼用,無利可圖皆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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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過後,梁元帝果真在朝堂上提起碧雲樓之亂:“朕幾日前聽人告發,上京城中有一酒家專用些下作手段騙人錢财,甚至波及到朝廷命官,特命長公主查探原委。缇意,可查清楚了?”
“回父皇,此樓壘石為山、引水為澗,其壯麗超過宮廷錦苑,在造樓時便随意拆毀百姓房屋以造府第,竭人之力,費人之财,奪人之家[貳];不僅如此,兒臣尋訪蒙受不公的百姓時,從他們口中得知碧雲樓敢如此作為是出于懷遠将軍的授意,連受審的酒樓主事也是這般說法,甚至交出了往來書契。”
“懷遠,”梁元帝追問道:“那他人呢,今日怎地沒來上朝?”
“據将軍府下人回憶,齊将軍事發當日便不知去向,兒臣也不知懷遠将軍身在何處,又為何憑空消失。”
“父皇,”沈缇意話音剛落,身後便有一人出列上前,“齊濂唯利是圖,犯下如此重罪,前幾日到我府上求助不成意欲逃竄時便被兒臣控制行動,縱然有共事之誼,兒臣亦不會加以包庇,下朝後必将他移送歸案。”
“君子居必擇鄉,遊必就士,所以防邪僻而近中正也[叁]。行密,識人時多加小心。”人也殺了,酒樓也已易主,梁元帝看似将此事揭過,但混迹官場的有誰不知齊濂與三殿下關系親近,慧眼識人更像對沈行密的訓誡。
下朝後,沈行密破天荒停在沈缇意身旁,皮笑肉不笑地道出一句:“借刀殺人,長公主好計謀。”
看來,他已經順藤摸瓜,厘清了事情的原委。
沈缇意也不遑多讓,專戳他痛處:“斷尾求生,三殿下好手段。”
說罷,就見沈行密臉皮上的微薄笑意也消失了。
好用的走狗被宰了,唾手可得的财路也被掐了,老三的笑容轉移到了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