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如同北鬥一樣。
“你知道,現在翻案,幕後的黑手決然出不來。”窦玉輕叩書案,想要借此警醒裴瑛,“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值得嗎?”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裴瑛答到,“值得。”
*
一夜之後,風雪呼嘯,百官點卯,大殿之上,文武兩班。
誰都沒有想到,丞相窦玉竟然第一個出班奏對,以往總是先是靜靜觀察他人奏對而後再說話的丞相竟然率先發話了,這到叫人心驚。
窦玉一襲朝服,走到大殿正中央,執玉笏高聲念誦:“臣,丞相窦玉,奏皇帝陛下,河東郡裴家舊案,今已徹查完畢,是為冤案。”
高坐在帝階長案之後的皇帝驚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道,“竟有此等之事,堂堂河東裴氏,何人竟敢冤枉!”
朝堂之中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不少人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
六年的裴家舊案,裴家滿門抄斬,隻有最年幼的一子,被一遊俠所救,至今仍不知所蹤,如今突然翻出舊案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朝會之上的衆臣誰也摸不着頭腦,紛紛你看我我看你,是如同深巷幽谷一般的沉默,因為顯而易見陛下的态度是向着為裴家翻案的。
“冤案?”皇帝的目光梭巡過滿朝文武,“前朝與匈奴作戰,我軍屢戰屢敗,甚至要派出公主去和親,可就算是這樣,匈奴還是屢屢寇邊,殺害我們的百姓,掠奪我們牛羊,将我們大漢的國威踩在腳下,裴禮顯将軍親自統兵出戰,眼見着就要勝利了,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匈奴卻突然就知道了我軍底細與戰法。”
皇帝的眼神忽然就暗了下來,“朕覺得,與其說裴禮顯将軍通敵,不如說,通敵者蓄意誣陷!”
朝堂上頓時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皇帝一揮大袖,一旁的皇帝長史捧了诏書來。
“大漢皇帝诏曰:興國之要,在平邊患與内憂耳。然将軍為國家死,卻為奸佞污蔑作通敵叛國,朕心痛矣!今追封裴禮顯為護國将軍,特令其子裴瑛任職侍禦史,凡有大臣有通敵,污蔑朝臣之嫌,特許面奏皇帝,欽此!”
等到長長的欽此沒了聲音,就聽門外長長的一聲通報。
“宣裴禮顯将軍之子裴瑛觐見——”
如果說前面為裴家翻案的聲音對朝臣來說,隻是雷聲大雨點小,畢竟裴家都死絕了,就算要翻案,也最多是懲辦處置此事的廷尉罷了,可如今宣裴家孤兒進殿面聖,就好比一場驚雷炸起,然後就是瓢潑的大雨狠狠砸了下來,如今又是讓這位裴家子任侍禦史,特許其直接面聖,這就甚是大雨之後那連綿不絕的陰雨。
對于某些人來說,這将是連綿一生的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