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郡去往長安城,一路走秦直道,一路經墩梁向東南行,到雕陰縣後再折西南行,這一路上北風刮得又急又緊,濤濤渭水也成了堅冰,他們走過函谷關,穿過崤函古道,終于到了巍峨的長安城樓之下。
“你聽說沒,河東郡守送了個女孩過來,聽說是個國色天香的人物呢。”
“河東郡守送女孩來做什麼。”
“肯定是代替公主和親,說什麼要為陛下分憂,分明就是賣女兒。”
“誰家回送親女兒去和匈奴和親。”那人頓了頓,感慨一聲,“八成啊,就是不是親生女兒。”
二人正說着話,突然又有一人從後面插了話來。
“你還真說對了,真不是親生的女兒,聽說,是他的外甥女。也就是沒爹沒娘的,他才敢這麼欺負。”
“說什麼呢。”又有一人站了出來,“陛下策問要開始了。”
“馬上來,多謝莊兄提醒。”幾人連忙向莊青生一拱手,聯袂去了。
莊青生遂搖了搖頭,而後也就跟着去了。
冷風嗚嗚地吹,越過明堂的大開的門窗,吹起裴瑛的衣袍,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珠如同漆墨一般漆黑,他似乎并沒有将外頭這些話聽進心裡,但是修長優雅的手指卻在緩緩收緊。
帷幕之外,是皇帝在同諸侯舉薦的賢良方正直言極谏之士在會商要事,評斷他們的才能,然後把他們放在合适的位置之上。
裴瑛清楚,這是皇帝在遴選新的官員,而且,其中便有在先帝之時便成為博士的董仲舒。
一入夜,他就去拜訪了丞相窦玉。
窦玉似乎并不奇怪裴瑛會來拜訪他,或者說,他早就等待着裴瑛。
披着一身的風霜寒氣,裴瑛在管家的引領之下進了内室,内室之中幾個大燎爐燒得火熱,窦玉就靠在長案之後,就着一壺鳳酒,消磨長夜。
“你來了。”窦玉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裴瑛坐下。
裴瑛卻也不坐,站在窦玉面前,深深一躬,“丞相,下官有一請。”
窦玉歎了一聲,說道,“如今正是黃老之學與儒術争鋒正激之時,隻有國家邊患暫憂,陛下才能全心全意處理國家的内務,如此公主和親正當其時,如今這女孩兒被許家送來,打的便是黃老之學的旗幟,說是為國奉獻。雖然我知道他們窩藏着禍心,但如今太皇太後已然允準此事,就算是我,也不該為了此事,忤逆太皇太後的意思。”
“下官明白丞相的意思。”裴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直起身子,“然此乃下官虧欠太多的妹妹,故下官無論如何也要救她。此事關聯太多,隻要丞相助下官一臂之力,此恩,裴瑛死不敢忘!”
“你倒是勇敢。”窦玉很欣賞這個受過太過苦難卻不拘泥于仇恨裡的少年,“好,你且說,我力所能及,必助你這一臂之力。”
“裴家滅門之案,立即重翻,如今證據已齊,隻待丞相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