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塵最開始想從崇仁島去往青洲。
說來崇仁島其實離蓬萊洲最近,但謝不塵不是很想回蓬萊洲,便選擇去了較遠些的青洲。
他沒有飛舟,也買不起,便用崇仁島上随處可見的竹子做了張竹筏。
以竹筏渡望月洋,若讓修真界的修士聽到,估計要笑掉大牙——這也太窮酸了!
但謝不塵沒有心思管什麼窮不窮酸。
海面上,一張竹筏微小如蟻,随着波浪漂浮。
謝不塵面白如金紙。
脫離劍身耗費了他大半神識,神魂隐隐有崩裂之勢,再加上他沒有真正的軀體,因而沒有靈根丹田,無法使用靈力,他隻能用神識來驅動這張竹筏。
一番下來耗費巨大,神魂痛得要裂開。
好在薛璧那些螢綠靈力還留存一些在身上,盡職盡責地修複他神魂上的裂痕。
竹筏緩慢地在海面上行進,飄一會兒停一會兒,順風時謝不塵會好過些,這竹筏就可以借風而行,不必耗費神識。
謝不塵在海上走了一月有餘,終于看見了陸地。
走得還挺快,謝不塵暗自思忖,按原先的打算,要兩個月才到青洲。
不多時,竹筏便停靠在海岸邊上,這裡靈氣不算特别充裕,謝不塵看見幾艘飛舟毫不猶豫地掠過頭頂,消失在遠處。
謝不塵停好竹筏,踉跄着上了岸。
他展開從薛璧那裡抄來的地圖,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覺得這會兒自己應該是在青洲的月牙灣。
從月牙灣往北走,翻過四五座山,大概走兩個月的路程,便能去到青洲第一大宗門清微派的地界。
謝不塵記得以前在上清宗藏書閣翻閱《五洲地理志》,書裡說清微派地界有一個巨大的瀑布,靈氣四溢,靈獸遍地,非常适合修煉。
謝不塵标好地點,操控着自己的木頭身子朝清微派方向走去。
走了一月有餘,謝不塵的神魂不堪重負,裂痕越發深刻,謝不塵不得不停了下來。
此城名為白玉城,謝不塵沒聽過這城的名字,頓覺自己還是藏書閣裡的書讀得太少。
此時正值春日,雨淅瀝瀝落着。
滿街的修士大都掐起避雨訣,也有些有意趣的,撐起傘來遮雨。
謝不塵戴一頂鬥笠坐在街角處,春雨落在鬥笠上,滴答作響。
謝不塵伸手去接雨水,然後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長出來一節綠枝丫,又很快枯萎掉。
謝不塵:“…………”
他趕緊把手收回來了。
傳聞文莖木靈氣充裕,遇雨水即生芽,隻是若出符禹山便無法生長,竟然是真的。
謝不塵往街角裡面縮了縮,有路過的修士見他這麼靠着街角,以為他是乞丐,大發慈悲地扔了兩顆下品靈石到他的腳邊。
謝不塵:“…………”
他伸出手準備撿那靈石,街角處突然竄出來一隻黑漆漆如老鼠的玩意兒,兩隻鳥爪子死死抱住了一顆靈石,咻一下就往回跑。
謝不塵雖然沒有靈力,但神魂境界仍在,當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這“老鼠”的尾巴,把它提溜到眼前。
這小獸朝他龇牙咧嘴:“幹嘛!我不是剩了一顆給你嗎!快放我下來!”
這小玩意兒鹿頭鳥身魚尾,身附雙翼。
謝不塵大受震撼:“你竟然是隻飛廉?”
“飛廉可是難得的靈獸,”謝不塵用手戳了戳它的鹿腦袋,“你怎麼混得這麼難看。”
這小靈獸大喝一聲:“你居然敢這麼說我!我要告訴我主人!我主人是上清宗明鴻仙尊座下弟子謝不塵!等他醒了我叫他來削你!”
謝不塵:“…………”
他以前是養過一隻飛廉沒錯,但是那隻飛廉可沒那麼小,這小靈獸看着也就一丁點大,估計也就幾十年的歲數,自己那隻飛廉可是幾百歲的老家夥,身高三丈,雙翼展開足有八丈,和眼前這隻“小老鼠”沒什麼關系。
他戳了一下這小老鼠腦袋,咳嗽一聲說:“他不會醒了,他早就死了。”
“你找誰狐假虎威不好,”謝不塵忍不住笑,“找一個死人幹什麼?”
“………”這飛廉晃蕩兩下,大喊道,“反正我好朋友是這麼說的!它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呢!”
謝不塵心不在焉地聽這小靈獸掰扯,聞言道:“那你好朋友叫什麼?”
“呆呆!”
小飛廉氣勢十足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謝不塵一愣。
他想起以前自己在宗門中叫這個滑稽的名字,那隻巨大的飛廉靈獸就惱怒地追着他跑。
“那……你好朋友呢?”
“死了,”小飛廉吐了吐舌頭,這人沒有靈力,所以它壓根不怕,叽裡咕噜道,“主人睡着了,怎麼也叫不醒,那座山裡面冷冰冰的,我是被那個明鴻仙尊抓來陪它的,和它等了好久,那個人都不醒,它老了,就死咯。”
“我是生在青山綠水裡面的,那座山太冷了,我就偷偷跑走了,那個明鴻仙尊發現了,但是沒抓我,還給我留了這個。”
小飛廉拍拍自己的肚皮,上面很快顯出一個上清宗蒼龍峰的盤龍印記:“他說這樣就沒人敢抓我啦。”
“所以趕緊放我下來!”
它喋喋不休地說了這麼多,卻沒聽見抓着自己的人說話,便昂起腦袋去看,隻見鬥笠底下的青年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眼中似有水光閃爍。
而後,它被放了下來。
小獸吱歪吱歪老鼠似地叫了兩聲,卷走了另一顆靈石,屁颠屁颠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