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緊張極了,沒有注意到宋禮鶴早就摘下蒙着眼的布條,雙眸不再無神,她捂着雙眼,隻聽見他在耳邊應下:“好。”
偌大的院落裡,桂嬷嬷守在門前許久,夜色越深,她的心就越涼,不知道該如何給宋老夫人交差。
韻福看着桂嬷嬷惆怅模樣,遠遠地勸道:“嬷嬷歇下吧,換兩個丫鬟先守着。”
桂嬷嬷正苦着臉,忽然,立在她身側的丫鬟紅着臉瞥了她一眼,隻聽見房中仿佛被撞碎的嗚咽聲。
桂嬷嬷松了口氣,招呼來了春桃和一個年歲大一些的丫鬟,囑咐道:“我去老夫人院裡一趟,你們仔細聽着郎君何時叫水,機靈些。”
春桃懸着的心也落了回去,連忙應下。
這一夜過的格外漫長。
今日天沒亮就被抓起來梳洗打扮,忙碌一日,夜裡還被宋禮鶴折騰,林黛困得眼皮子打顫,能察覺自己被抱着去清洗,但實在是筋疲力盡,攬着宋禮鶴的脖頸,眼睛都睜不開,嘀咕道:“不要摔着我。”
她已經無暇去想為何一個患有眼疾的人行動這麼方便,隻聽見那人溫潤音色:“嗯,不摔你。”
再醒來,是被房中雜亂的聲音吵醒的,日光從窗口傾瀉過來,林黛遲鈍地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這才注意到榻邊圍了許多丫鬟。
又是好一陣折騰。
為林黛更衣的時候,春桃遣散了那些丫鬟。
林黛的肌膚潔白細膩,卻不像尋常女娘一樣嬌嫩無瑕,她的腰上與腿上都有幾道明顯的刀疤,春桃怕引人懷疑,特意找了借口親自上手。
看到她身上那些新添的醒目紅痕,春桃倏然紅了臉。
春桃不小心碰到,林黛想逗弄春桃,故意哼唧了一聲。
春桃一臉不忍:“很疼嗎?等敬過茶,我就去給你弄些藥膏來。”
林黛倒是不疼,她低聲問:“嬷嬷可有給過你涼藥?或是麝香?”
春桃朝着屏風後打量一眼,見四下無人,偏頭答:“過兩日,我借着你身子骨弱需要藥補的幌子端涼藥給你。”
林黛應下:“還有嬷嬷答應放我的人。”
春桃:“昨夜我就将消息傳回去了,嬷嬷不會食言。不過,她應當要扣下幾人留作後路。”
林黛靜默片刻,隻好先接受。
待她與手下彙合後再從長計議,總能把人都搶回來。
趁着給林黛描眉的功夫,春桃語速極快地說:“今日過去,就按嬷嬷教你的規矩,我去打聽過,應當沒人為難你。”
林黛:“應當?”
春桃咳了一聲,聲音低了些:“就怕萬一,提前給你個警醒,這裡不比張府,你可千萬不能亂來。”
宋老夫人的規矩瞧着并不嚴苛,沒有催她晨起去敬茶,提前讓人來過,說等午膳時再去。
宋知府對這樁婚事是千萬個不滿,早早離府,不願見她。
紀夫人是續弦,并非宋禮鶴生母,紀氏從前是宋知府的外室,大郎和三郎都是她所生,礙于宋知府原配薛巧顔家世顯赫,薛巧顔亡故後,紀夫人才得以入宋府的門。
大郎宋詢逸與二郎宋禮鶴相差三歲,巧的是,二人都是武将,但宋詢逸數次托人舉薦都以再無回應告終,宋禮鶴有舅舅扶持,天資卓越,若無意外,早就封官進爵了。
三年前那場瘟疫将宋禮鶴砸回原點,宋詢逸得了機遇,隻是帶兵打仗中規中矩,不犯錯卻也無法獨挑大梁。
如今宋詢逸人在他鄉,妻兒都留在了苓州。
“大郎夫人的性情尚未可知,底下人不敢置喙這個,大郎長子才六歲,任誰見了都說頑劣,但很受寵愛,你今日萬萬不可對他出手,否則咱們就死定了。”
春桃不放心地來回囑咐,正要出門,林黛從桌前的檀木椅上拾起來一封信:“這是什麼?”
她還未看清上面的字,春桃就将信摁在桌上:“來不及了,回來再看。”
推門一瞬,林黛耳尖一動,看向茂密的參天樹木裡,隻一眼她就收回視線。
林黛要邁出去的腳收了回去,她折回梳妝台前,換了耳墜,在春桃不解的眼神中叮囑:“出了這扇門,謹言慎行。”
春桃明白過來,擔憂問:“那我們方才說的,是不是被聽見了?”
林黛搖頭:“不會。”
她在房中,隻是昨夜察覺屋頂有人,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樣,認定不會出錯,她才敢讓春桃肆無忌憚的說話。
林黛回房後,兩個暗衛在樹木中對視一眼。
苓州不比京城,他們來宋府這麼久,從來沒有被察覺過,午時炎熱,不由得松懈了一陣,用手語比劃着打發時間。
但那動靜太小了,林黛看過來那一眼,暗衛都快以為是與她對視了。
影織一臉不可思議:“夫人看到我們了?下次要禀報郎君嗎?你我失職,要挨鞭子了。”
影夜面色凝重,沒有吭聲。
所幸林黛再出門時換了耳墜,腰間還系了玉佩,她離開院子後,二人同時松了口氣。
原來隻是看到美景,想換些飾品。
影織歎:“應當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