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眼惺忪,懶得爬起來,幹脆在榻邊聽春桃念叨。
春桃還是難以啟齒的模樣:“郎君交代過,昨夜那間房已安置好,交由桂嬷嬷清理,往後那就是你的屋子,若是還有如前幾日的事要忙,就住去那。”
林黛面上不顯,心裡早就亂作一團。
春桃嘀咕:“我原先還想你該怎麼不失體面的回來,如今的确是半點不虧,郎君親自将你抱回來。”
林黛:“昨夜?”
春桃:“除了郎君,誰還敢将你抱回來?不過郎君做事仔細,遣退了底下人,沒幾個人知道你們昨夜......”
春桃輕咳一聲:“郎君将你裹得嚴嚴實實抱回來,我還以為你觸怒了他,讓他殺了。”
結果春桃跟了半路,語無倫次半晌,淚都險些要掉下來,剛想哭嚎,就見林黛從衾被中伸出一截皓腕,腕上還有隐約紅痕。
林黛不滿地嘤咛,瞧着沒什麼大礙,春桃這才松了口氣。
宋禮鶴再出來時,見春桃在門外徘徊,便問她:“你與夫人同在莊子上,可曾見過夫人飲酒?”
欲念一滅,那些古怪的想法自然忘不掉。
宋禮鶴從前在京中,常與舅舅赴酒席,每每打了勝仗,都少不了喝個酩酊大醉,不算能喝過那些老将領,但他自認不算差。
可今夜這酒不對,是花滿樓那地兒才能端出來的酒。
僅是一口就讓他幾近發狂,可林黛喝下那麼多,仿佛無甚影響。
林黛慣會撒謊,宋禮鶴知曉問不出什麼,幹脆換個人來問。
春桃狠狠掐着手心,心中狂跳,思索片刻,垂下頭紅了眼眶,低聲說:“夫人從前過得不好,管家嬷嬷好酒,有時糊塗,常騙夫人去喝。”
宋禮鶴聽春桃刻意掐出來的哽咽聲,就知道這主仆二人是師出同門,如出一轍,便不再問。
才走出去幾步,又折回來問:“她過得很不好?”
春桃于是被勾着想起從前的苦日子,一時張不開口,她愣是把那些苦楚咽回去,思索片刻,她隻知道林黛是孤兒,聽她講過一些事。
姑娘獨身在外,想來更不好過。
春桃這下沮喪地應:“夫人無依無靠,過得是很艱難,被疏忽時,連溫飽都難對付。”
宋禮鶴靜默片刻,轉身離去。
春桃一口氣徹底不敢松,就盼着林黛醒來,好告知她這些事,讓她千萬别說漏嘴。
林黛聽過,模模糊糊記下,又抱着衾被睡着了。
其實宋禮鶴原是打算,先問春桃,再等林黛醒來,不讓她見春桃,問她的答案。
二人隻要說漏嘴,答的不一樣,他總有辦法借題發揮,去查個水落石出。
可他聽完,又發覺自己根本下不了令,再與郎中見到時,郎中已經困得睜不開眼:“查嗎?查的話我這就喊影夜去。”
宋禮鶴面色如常:“不必去了。”
郎中:“可你不是說,有許多端倪。”
宋禮鶴:“她過得不好,想來都是自保的手段罷了,是我多疑。”
郎中簡直要氣笑:“這借口倒是新奇,看來今夜最倒黴的是我,一夜未眠,還要聽你如何與夫人甜蜜。”
宋禮鶴看向窗外,天邊已泛起魚肚白:“無妨。今夜難眠的人,不止你。”
前宅從晨起就變了天,亂作一團,連宋陽泓都未去府衙,沉着臉等在老夫人院裡。
宋老夫人坐在正左方,緊抿着唇,眼裡是滔天的怒火。
她一揮手,底下仆婢就去挨個郎君房中喚人。
林黛睡得不踏實,被叫醒時,正想埋怨,就被宋禮鶴長臂一撈,靠在了人的肩上。
宋禮鶴:“祖母傳你我過去,你若懶得去,歇着就是。”
這就是說笑了。
林黛咬牙道:“都怪你。”
宋禮鶴已經習慣她的怪罪,意有所指:“你不去,祖母也會體諒你。”
能讓老夫人體諒,除非老夫人知道昨夜宋禮鶴喝了不幹淨的酒。
林黛眨眨眼,睡意全無,想趕上熱鬧,連忙喚春桃進來。
見她真要走,宋禮鶴摁着她的腰,沒讓她站起身:“不歇着?你身子不好,今日去了一時不能走,别累壞了。”
林黛拍開宋禮鶴的手:“夫君若是真的心疼,昨夜就不該......”
見她果然沒有說下去,宋禮鶴輕笑一聲。
林黛又問:“所以是誰遞給你那酒?”
宋禮鶴:“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