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想不通,眼疾恢複為何要瞞着,宋禮鶴自己應當也清楚,憑他的本事與家世,一旦能看見,從前的榮華富貴都會再度纏上他。
察覺林黛的疑惑,宋禮鶴問:“是為着腰傷才疑我?”
林黛沒吭聲。
如春桃所說,她自己也明白,腰間的刀傷實在猙獰,若是宋禮鶴真的能看清,反而要先來質問她。
在此之前,林黛從未覺得身上的傷醜陋,她不是養在閨閣裡的花朵,在奔波中求生,還能保住命已是不易,沒功夫計較疤痕多少。
晨起時,她靜靜地垂頭打量一番,腰間刀疤處的肌膚微微凹陷,褶皺難堪,映襯着從前的驚心動魄,可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為她過去的血雨腥風就對她網開一面。
宋禮鶴向她解釋:“是你的馬奴告訴暗衛,讓我仔細你的傷口。”
林黛沒想到是林茂擅作主張。
林黛反應過來,她又一次誤會了宋禮鶴,還是想不通:“可你方才......”沒有看到骰子是多少,怎麼能猜出來?
宋禮鶴:“我在進來前就聽薛堇喊過。”
林黛半信半疑的模樣,宋禮鶴問:“若是真能看得見,我又何必瞞着?”
這話說完,林黛就收起疑心了。
她可是沒少聽人說宋禮鶴從前有多風光,倘若換作她,眼疾好了定然要大張旗鼓宣揚一番,先氣死幾個盼她摔跟頭的人。
林黛又與宋禮鶴講她很喜歡薛知鸢,驚奇一個小姑娘武那樣厲害,想知道是哪房的姑娘,宋禮鶴向她解釋:“她是祖母抱養的姑娘。”
多的就沒再提了。
林黛不好奇那麼多薛老夫人的事,等她躺回榻上,宋禮鶴也跟了過來,作勢要解她衣衫。
想起身上的疤痕,林黛想也沒想就躲開了,她佯裝誤解宋禮鶴的意思:“我要歇了,好困,明兒還要去和六姑娘他們玩呢。”
宋禮鶴輕笑一聲:“馬奴說你身上有刀痕,雨雪天總會疼,你在莊子上,怎麼會被刀所傷?”
宋禮鶴是習武的人,看過刀疤心下就有了解,他曾也用過刀,那疤痕一瞧就不是尋常刀所傷,薛競溥府上行刑的人怕是都用不來那樣的刀。
林黛已經與春桃對過說辭,壓根不怕宋禮鶴問,她解釋道:“莊子上的侍衛每隔幾個月便要回府上,再派遣别的侍衛過來,有賊人算準了,有一夜來莊子上搶掠。”
這是莊子上真的發生過的事,就算宋禮鶴派人去查,也會發現幾年前,有一波膽大的山匪在莊子上搶過一回财寶,管事嬷嬷不在莊子,張妞與春桃躲在床榻後的縫隙裡躲過一劫。
見林黛答的坦然,宋禮鶴沒有懷疑,他本意也不是想揭林黛傷疤,隻是說:“郎中告訴我,若是刀疤,需得知道當年的縫合有沒有疏漏,另外要好好養着。”
林黛不懂這些。
宋禮鶴若有所思:“早知不該帶你來,害你舊疾複發。”
林黛料想,他定然不知道那刀疤有多醜陋,否則就不是如今一副憐惜模樣了。
宋禮鶴沒待多久就被薛競溥叫了走,林黛等不上人,早早就吹滅火燭歇下。
宋禮鶴回來時,院子裡的丫鬟已經都歇下,隻有春桃坐在外間的小榻上,見他回來,春桃叫過人,起身要離開。
宋禮鶴喊住她:“夫人當年被刀傷了,是何人為她縫合傷口?”
春桃萬萬沒想到宋禮鶴就這麼提出來,她面色一白,片刻才說:“一個不入流的江湖郎中縫合。”
宋禮鶴蹙眉。
春桃有些自暴自棄地說:“沒有銀子,又沒有人為夫人說話,自然是有什麼人願醫治,就求什麼人來。”
宋禮鶴:“縫合後,夫人的藥也是由那位郎中調配?”
春桃隻慶幸林黛事前與她說過,答的從容:“是。”
宋禮鶴:“那郎中可還在莊子上?”
何止是在,簡直是被管事嬷嬷扣在莊子上。
春桃不明所以,宋禮鶴解釋道:“是我疏忽,以為夫人腰傷沒什麼大礙,可夫人還會疼痛,想要根治,需得請那位郎中來問問。”
宋禮鶴從未與她說過這麼多話。
春桃簡直要冒汗。宋禮鶴想來都不知道林黛腰間的刀疤有多長,他可能以為那隻是被擦破皮一樣。
春桃都不敢想,若是有人告訴他,他會露出多麼嫌惡的表情。
而且當年縫合,左晟一定顧不上什麼男女有别,時下誰家郎君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春桃想到自己聽過的一些傳聞,實在怕宋禮鶴反應過來就變臉,事先為林黛開脫。
她有些忐忑地說:“那時情急,若是郎中不救,夫人一定活不下來,而且那時夫人已經在鬼門關了,什麼都不清楚,難免是有些疏忽禮節,還望郎君不要計較。”
宋禮鶴沒聽懂,他以為春桃是說那郎中有個性,不一定願來,怕他發火。
宋禮鶴自認沒那麼不講理,不知春桃為何這樣想他,但還是解釋:“明日我讓韻福親自去請他來,若不想來也無礙。”
他隻是想知道林黛腰傷的情況,不是要把人家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