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威逼利誘,到大夫人失去耐心,強行将母親送上床榻,林黛都不敢再細想。
她時時刻刻不敢忘,一直在苦練,她在等,蟄伏沒有讓她失望,她還是等到了機會。
春桃問:“你做什麼了?”
林黛狀似玩笑:“殺人放火。”
她沒有殺掉大夫人,隻問出當年真相,殺了做假證的奸夫,順便砸了她那位父親的牌位,陛下為他留全屍,大夫人全盤托出,連地方都交代了。
林黛撬開棺椁,将白骨取出,忘記随手扔在哪裡,她取出棺椁中的金銀财寶。
她也很怕。
畢竟母親信報應,信因果輪回,她做的樁樁件件都要下地獄,所以她沒敢用父親的錢重新安葬母親,隻在她簡陋的墳前磕過頭,從此再不複返。
她離開京城,救下一些人,有的是偶然被她相幫,有的卻是她刻意算計。
結識手下沒多久,林黛就開始盡自己所能,幫一些姑娘們逃脫苦海。
春桃探探林黛額頭:“不要說胡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林黛點頭,她方才思緒紛亂,慢吞吞起身,手臂忽然被春桃掐了一下。
林黛一僵,沒反應過來。
春桃已經很自然地說:“從去莊子上到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往後也會更好,别再思慮那麼多,徒生煩惱。”
林黛也自然地點頭:“回去吧。”
春桃先轉過身,狀似驚訝:“郎君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已是常事,宋禮鶴思慮片刻,疑窦叢生。
方才聽二人言語間,沒有絲毫主仆之别,況且如若林黛所說為實,是能解釋大夫人為何将她扔去莊子上,卻說不通大夫人用意。
林黛可是嫡出的姑娘。
最重要的一點,春桃應當是自小就跟在林黛身邊,可她的發問分明對林黛經曆的痛苦一無所知。
林黛已經走至他身前,握着他的手:“夫君也回去吧?”
宋禮鶴應下,任林黛牽着,忽然想起來——其實她不習慣被人叫張妞。
第一次發覺是在家中,有人喚她張妞,她遲疑好久才回話,宋禮鶴當時隻覺得,張妞的名字的确不好,不願意被提起也正常,所以他很多次刻意回避這個名字。
他搞混了。
或許她當時的遲疑不是厭惡,隻是聽不慣。
有關左晟的傳聞一籮筐,暗衛調查了個清楚,左晟是專放跑新婦的,這點毋庸置疑,且他多年來行蹤詭谲,并不常在苓州。
怪。
林黛也在懊惱。
今夜的氛圍太湊巧,她情不自禁就說了許多話,想來已經露出破綻。
正胡思亂想着,聽見宋禮鶴喚:“張妞。”
這招太賊。
林黛的确聽不慣這個名字,但此刻萬分警惕,很快就應:“夫君怎麼了?”
宋禮鶴面不改色:“你的馬奴離行前,似乎很聽不慣你的名字。”
林茂一個粗人,至今還守口如瓶,沒把一切全盤托出已是不易。
林黛知道他在胡謅,撇撇嘴:“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身邊人都不叫這個,夫君也别這麼叫我。”
二人說話不壓低嗓音,春桃跟在後面,早就吓得魂不守舍。
宋禮鶴:“哦?那我叫你什麼?”
林黛揚唇,刻意膈應人:“夫君就叫我心肝好了,還沒人這麼叫過我呢。”
思緒被她一頓插科打诨給擾亂了,宋禮鶴無聲被她牽着,沒吭聲。
林黛:“說笑的,夫君别往心裡去,随意叫就是,馬奴習慣叫我五姑娘,定然是聽不慣我的名字了。”
林黛硬着頭皮亂講,一頓下來自己都記不清自己胡說了什麼,連忙扯開話題:“我方才向您的母親許願,您要不要猜猜我許了什麼?”
見林黛歡心模樣,宋禮鶴暫時壓住心底疑惑,順着她的話問:“許了什麼?”
林黛:“就許我與郎君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願望說出來自然就不靈了,當然這個願望也是騙宋禮鶴的。
她希望林茂早些尋到張妞,真正的張妞。希望張妞願意回來,那才應該是宋禮鶴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宋禮鶴的正緣。
她戴着面紗來去,從來不放棄希望。無論如何,她還是不想在困死過太多人的院子裡紮根,被掣肘,直至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