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沒有與浮依多做解釋，畢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信任，林黛始終多一層防備。她端起藥碗一飲而盡，随手将藥碗打翻在地，又捶打一下自己的胸口，咳嗽着噴出一口鮮血來，旋即無力地暈倒在榻。

浮依咬咬牙，沒顧上擦拭袖口的血漬，硬着頭皮尖叫一聲，她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吓得一院子侍衛魂不守舍。

誰都沒想到林黛會這麼快醒來，包括為她把脈的郎中。

關押李成瑁的院子裡也是一連的驚叫聲。

事關重大，隻有宋禮鶴身邊幾個暗衛守着，郎中和韻福立在宋禮鶴身側，春桃坐在李成瑁身邊的椅子上，影夜不斷将帶刺的鞭子抽在李成瑁身上。

隻有一個問題，如今的張妞是誰。

這個問題的确不算很過分，可惜李成瑁真的不清楚，被揍得口吐鮮血，隻恨自己皮糙肉厚，怎麼都暈不過去。

血水遠遠地淌在春桃腳下，浸濕了衣擺與鞋底，春桃嗅着這股腥臭的味道，強忍着嘔吐的沖動，垂着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韻福：“過去的幾年，經常有居心叵測的人在郎君身邊，今日郎君所問不過是想少一重危險。你隻要如實說，郎君不會殺你。”

春桃從進門後到現在，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任憑一旁的李成瑁如何慘叫，春桃連害怕的神情都隻是一閃而過。

郎中會揣摩人的心思，他早在宋禮鶴将春桃毫發無損地請到椅子上，還耐心地用李成瑁的傷威脅，就知道宋禮鶴是打算輕輕揭過了，怪不得韻福勸他不要多管閑事，宋禮鶴早就知道了吧。

郎中一陣腹诽——宋禮鶴那會決心來，怕是就想借勢問出來如今的張妞身份罷了，他早晚都要離開苓州，也會去到戰場，以他的心性絕不舍得将林黛放在詭谲的京城，他又怕這個替嫁來的妻子拍拍屁股走人，所以想多知道一點，哪怕日後以此威脅也好抓人也罷，總之是将人扣死了。

可惜春桃沒有想到這一層，她早被許多人的風言風語吓傻了，覺得替嫁是天大的錯事，此刻守着最後一點秘密不敢松口。

太晚了，郎中也想回去歇息，幹脆推她一把，實話實說：“你就告訴郎君也沒什麼，郎君不會罰你，更不會罰夫人。”

春桃的确沒想那麼多。

她不願說，是覺得倘若她将林黛的底揭開，日後還有許多麻煩。

而且這幫人都說宋禮鶴不會罰，隻有春桃蓦然擡眸，望進宋禮鶴的寒目裡，她才有一種直覺——宋禮鶴或許不會殺她，但隻要她敢說，她就不會再有機會見到林黛了。

畢竟宋禮鶴這個人并沒有多溫良，他如今願意善待春桃，無非是不想與林黛撕破臉罷了。

盡管李成瑁的慘叫越來越刺耳，春桃心跳欲裂，即将喘不上氣，她還是固執地咬着下唇，依舊是那句話：“姑娘就是姑娘，沒什麼從前和如今之分。”

還這樣堅持，郎中眼皮一跳，看向不動聲色的宋禮鶴，生怕這人下一瞬就變卦殺個遍。

就在衆人僵持之際，門外的侍衛連禀報都沒來得及，倉促地推門就喊：“夫人醒了，侍奉的丫鬟說夫人喝過藥就吐血，又暈了過去，怕是舊疾也犯了，需要春桃回去煎藥。”

怎麼會這麼巧？

今夜暗衛都被遣去各處尋林黛，之後抓李成瑁，又馬不停蹄收拾殘局，還要去觀察許多人的反應，都忙的分不出人，林黛暈的厲害，自然不會讓暗衛再監視她。

擺在眼前的情況很明了，純是詐，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宋禮鶴。

幾乎一整晚都沒怎麼說話的宋禮鶴起身，看向依舊低着頭的春桃，又看看被打的隻剩一口氣的李成瑁，微擡下颌：“影夜。”

跟随宋禮鶴多年，影夜明白宋禮鶴的意思，韻福也看出來宋禮鶴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對春桃使了個眼色。

春桃才一起身，就聽見身後匕首烤在火上的聲音，她強忍着回頭的沖動，伴着李成瑁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出門。

隻是她還沒走出院子，就聽見裡面的動靜，宋禮鶴帶着一身寒意越過她，郎中留下來忙說：“姑娘，你将藥方告訴我就是，我親自去煎藥。”

春桃也滿腦門疑問，她知道林黛一定事前叮囑暗示過什麼，可她擔驚受怕一天，實在沒力氣想了。

韻福歎口氣，示意侍衛看着将人關回去，春桃也不掙紮，任由侍衛帶着走。

留下郎中一人抓耳撓腮，怒問韻福：“那我該煎什麼藥，啊！？”

韻福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多管了這事你就受着吧，還不快去為夫人把脈。”

郎中叫苦不疊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