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被宋禮鶴放在榻上,她掙紮的太厲害,還未恢複的身體酸軟不已,手心都被汗水浸濕了,察覺她的不适,宋禮鶴滿腔怒火都隻能先咽回去,他将人抵在榻上,俯身用額頭去試探她的體熱,透過白布看到林黛憔悴的臉。
他們貼的太近,林黛是真的難受,呼吸都十分微弱,所幸林黛沒有再發熱,宋禮鶴松了口氣。
他這幾日經常坐在榻邊,看着她安穩的睡顔,胡思亂想過許多,生怕她醒不來。
眼下二人彼此靠着,緊張的氣氛散去,宋禮鶴良久才起身:“郎中說你這幾日不能吹風,所以才帶你回來。”
林黛躺在榻上,指間還殘留着宋禮鶴掌心的溫度,這回中毒當真要了林黛半條命,讓她渾身都虛弱地發抖,哪還有力氣算計宋禮鶴,靜下來就拽拽宋禮鶴的衣袖,低聲抱怨:“困了。”
宋禮鶴吹滅火燭便上榻,用衾被将林黛裹了個嚴嚴實實,盡管熬了許多天,他仍沒有一絲睡意,躺在林黛身邊,看她又沒心沒肺的要睡過去。
林黛突然問:“我的馬奴,他怎麼樣了?”
知道問這一嘴是肯定要得罪宋禮鶴,但林黛想起昏倒前渾身是血的林茂,心裡亂的厲害,眼下整座院子都擠滿了暗衛,春桃恐怕再難和她私下說些什麼。
除了問宋禮鶴,她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宋禮鶴攥拳,許久才說:“你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還關心旁人做什麼。”
這個質問隻是遲早,林黛攥着衾被,很溫柔地抵抗宋禮鶴的怒氣:“我隻是,想問問他怎麼樣了。”
宋禮鶴:“沒死。”
宋禮鶴忽然握住林黛死死抓着衾被的手,與她冰涼的手十指相扣,他仿佛在心中做什麼争鬥,讓林黛也跟着緊張起來。
老實說,以她現在虛弱的程度,宋禮鶴真的借機審問什麼,她耍無賴也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月光透過薄紗,渡在宋禮鶴半張臉上,他既痛恨又無奈地警告:“你拿命做賭,這是最後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他不計較。
林黛怔了怔,看着宋禮鶴壓抑怒火的樣子,她想了想才開口解釋:“春桃很無辜,我不能看着她出事。”
無論如何,張妞逃跑都沒有帶上春桃,春桃一人扛下嬷嬷的刁難,又為林黛擋了那麼多風雨,春桃對張妞是死心塌地,可除了張妞以外的危機,春桃都毫不猶豫替林黛着想。這回林黛也魯莽了,她萬萬沒想到林茂如此不靠譜,若不是春桃反應過來回去搬救兵,林黛兇多吉少,她怎麼能放棄春桃。
林黛本來底氣十足,可她說完,看着宋禮鶴陰沉的臉色,莫名又加補一句:“我不該要挾你,但我沒有别的辦法。”
縱使她有再好的武力,再多的計謀,在這些有權有勢的人手中眼裡,不過是掀不起浪的輕風罷了,她向來會審時度勢,既然宋禮鶴喜歡她,那就沒有不利用的道理。
這些話也隻會激怒宋禮鶴罷了。
宋禮鶴忽然坐起身,察覺林黛想躲,他扣住人的下颌,他的指腹壓在林黛的唇瓣上,止住了她更過分的話。
宋禮鶴語氣中滿是愠怒:“我喜歡你,憐惜你,所以就活該被你拿着把柄折磨嗎?春桃無辜,那我呢?”
不用宋禮鶴刻意提,林黛也能看清宋禮鶴眼下的烏青,他本就患有眼疾,這幾日操勞又憂心,犯了舊疾,他不能直視太明亮的光,所以又戴上白布,黑暗中才敢摘下來。
林黛想說很多,但都不知道從何提起,被宋禮鶴過度蹂躏的下唇疼得厲害,林黛用盡力氣攥住他的手拿開,不甘示弱地問:“我不用這樣的辦法,郎君會放過春桃嗎?”
宋禮鶴看林黛又要出汗的樣子,反扣住林黛的五指,無形的壓力逼的林黛喘不上氣。
宋禮鶴語氣盡可能的平緩:“隻是你不願意信我罷了。你過去究竟如何,我不在乎,也不會再問,但你記好了,這樣的事情再有第二次,你若覺得你的命不值錢,我可以多殺一些人,殺到你不敢死為止!”
這是二人成婚以後,林黛第一次見宋禮鶴瘋到幾近面目全非的模樣,大概是林茂的毒藥太猛,林黛垂死的模樣又太逼真,讓宋禮鶴無端想起多年前病逝的薛巧顔,勾起他對摯愛之人死亡的痛苦回憶。
林黛什麼都知道,她大汗淋漓地躺着,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先穩住宋禮鶴的情緒,無論說什麼謊話,先騙住他,她也知道若非真的心疼,宋禮鶴不會這麼惱怒。
可她也才醒不久,昏睡前的事還沒緩過來,又要面臨這麼多麻煩,她從來不是迎難而上的人,過度的痛苦隻會讓她想逃避。
林黛閉上眼,選擇用沉默來對抗宋禮鶴的怒火。
宋禮鶴看着人,眸光沉了幾分,他面色緊繃,終究是不舍得再兇,起身下榻,随手抓過披風,直接轉身離開了。
空曠的房中,林黛睜開眼,睡意全無。
宋禮鶴怒氣沖沖地來,神色冷淡地走,讓一衆侍衛丫鬟都不敢擡頭,默默盯着他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