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還算機靈,知道底下人不敢貼身抱林黛回去,特意拽來兩個丫鬟,他示意丫鬟先将人攙回去,到禅房再看傷勢如何。
未料帶來的兩個丫鬟過分瘦弱,根本拽不起來林黛。
林黛心情不爽,自然沒有平日貼心,一時忘了自己的怪力,拽着丫鬟起身,險些将丫鬟掀飛出去,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丫鬟的腰,自己卻狼狽地跌回地上,足踝傳來的疼痛讓她直冒冷汗。
郎中萬分無奈,扶額歎氣,示意侍衛再回去叫人。
林黛擺擺手,懶得再等他們,指了指站在最末的侍衛:“你,就你了,過來背我。”
侍衛很年輕,長相也很出挑,被林黛倏然一指,郎中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彎下自己的老腰:“不必勞煩侍衛,我背您回去。”
林黛沒理會他,就一直盯着侍衛瞧。
林黛鮮少耍脾氣,她清楚這幫人對她敬重全是因為宋禮鶴,一直都盡量避免與宋禮鶴的人起沖突,時日長了,他們摸清她的性子,知道她凡事都能避讓,就想來拿捏她了。
林黛真要硬着頭皮擺架子,郎中也得低頭認錯,見林黛說什麼都要讓侍衛背回去,郎中斟酌一下:“我這就讓人叫郎君過來。”
宋禮鶴與劉相宜相談事不假,但宋禮鶴不知道林黛傷了足踝。
宋禮鶴隻是發覺林黛在石階上坐着,離開很久都沒有回來,讓郎中帶人去找,侍衛找到人就回來禀,郎中聽後就有了主意,摁下此事,親自帶着人過來。
他的确有私心。
如今薛競溥腹背受敵,前有海寇的爛攤子要收拾,後又被太子和景王相争波及,如今景王折了甯宣伯,以劉相宜為禮向薛競溥示好,無論如何,宋禮鶴都不能讓劉相宜太難堪。
宋禮鶴雖明白這個道理,卻始終不肯與劉相宜親近,也沒有演出戲先糊弄景王的意思。
薛競溥就要上戰場,倘若景王有心為難,總能從海寇一戰中找出漏洞,将薛競溥一軍。
自來太子與景王相争,陛下不會表明态度,合他心意就順勢為之。誰能知道陛下會不會正對薛競溥不滿,借機對薛競溥下手。
郎中思慮良多,他猜測宋禮鶴不願接納劉相宜,多半是為了林黛,他既知此人是替嫁,覺得這人也該有自知之明,别壞了大事,所以自作主張這一出,沒想到林黛一改往日的忍讓。
僵持之際,又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林黛坐的腿都發麻,才看見宋禮鶴風塵仆仆地過來。
林間的路偏僻難行,有劉相宜跟随過來,宋禮鶴不能用眼盯着走路,動作難免有些慢。
恰好要下坡,劉相宜伸出手要扶,宋禮鶴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林黛正郁悶着,什麼都沒瞧出來,見二人一前一後過來,她偏頭指着站立不安的侍衛說:“這下你們郎君來了,你總能背我回去了吧?”
這下更沒有人理會她了。
林黛氣不打一處來,丫鬟見她煩悶的樣子,又伸手出來,好歹是将她從地上攙了起來。
郎中額角抽痛,不敢看宋禮鶴的神色:“夫人誤闖進來,傷到了腳,我一時心急,就先帶人過來了。”
這謊話宋禮鶴自然不會信,但他沒有在劉相宜面前給郎中難堪的打算,直直越過郎中,在丫鬟的指引下想抱林黛起來。
林黛想都沒想就拍開他的手:“豈敢勞煩郎君。”
林黛這一下沒怎麼收力,打在宋禮鶴手上的聲音太響,吓得所有人都低下頭,再也沒誰敢對她露出“可憐”意味的表情。
這讓林黛怒火更甚,她在沉默裡找回一絲理智,心平氣和地解釋一句:“路不好走,郎君還有眼疾,别摔到我了,還是讓旁人來吧。”
沒人敢和宋禮鶴提他的眼疾,這種陰陽怪氣就更是前所未有,連郎中為宋禮鶴醫治,都盡力用委婉的語氣。
雖然宋禮鶴自己不甘堕落,讓眼睛成為了可有可無的東西,但誰敢上去戳人家心窩呢,他到底因為眼疾吃了些苦頭。
林黛說完就察覺不對,但話也收不回來。
宋禮鶴與她鬧僵一點其實沒什麼不好,倘若日後她真的能走,也免了心裡那一縷難言的不舍。
說到底她不過是無意間闖入,按傳言裡的金玉良緣,他和劉相宜才是真正的絕配。
林黛徹底平靜下來,宋禮鶴仿佛能察覺她的情緒,等她氣息平穩一點,不惱火了,他才又俯身過來:“不會摔到你。”
林黛抗拒,還是不想讓宋禮鶴抱回去,掙紮間,足踝又被她使錯了力,一時疼的直喊。
宋禮鶴的耐心也被耗盡,硬扣住人的腰抱起來,未料林黛擡手就扇他,一巴掌不重,她無意間打到的,打完人就怔怔地收回手,總算停下掙紮。
衆人看過林黛拽宋禮鶴擋刀,對這一巴掌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沒有多大驚訝,倒是一直跟着的劉相宜和嬷嬷目瞪口呆,從未見過這陣仗。
宋禮鶴是一丁點火都發不出來,他抱起人就走,還不忘與劉相宜解釋一下。
今日刺客與劉相宜脫不開幹系,林黛沒有主動與劉相宜說話,她打量一眼劉相宜身邊的嬷嬷,見這嬷嬷面帶兇色,心中有了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