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福這話既是說給盧祺生,也是說給宋禮鶴。
到了第二日晚上,事情卻有些詭谲。
看得出來陳連勳是很喜歡那婦人,口中嚷嚷着隻是賤妾,但擺的還是正妻的架勢,可以算得上符郡這些年最氣派的婚事。
可盼了好幾天,本該喜氣洋洋的陳連勳正垮着臉坐在拜堂的房中,眉頭緊皺,誰與他說話都聽不進去。
院中的賓客早被稀裡糊塗請走了。
已至傍晚,盧祺生和宋禮鶴帶着厚禮到的時候,院裡囍字貼的滿滿當當,紅綢高挂,可宴席空無一人。
盧祺生心裡一緊,還以為他們暴露了,正想掏出袖中匕首,宋禮鶴就伸出一隻手,扣住他的肩,制止了他的動作。
宋禮鶴:“新婦跑了。”
盧祺生:“啊?”
盧祺生正想追問,房中的陳連勳已經奔出來,瞧着已經氣瘋了,剛哭過一回,見到盧祺生,又是一陣哀嚎。
陳連勳氣的直抖:“逃婚!居然是逃婚!她把我耍的團團轉!我要找到她,有人劫走了她,我要殺了帶走她的人!”
這話裡的事,好似有點熟悉。
盧祺生拍着陳連勳的肩膀,餘光瞥向一動不動的宋禮鶴。
陳連勳又哭又鬧,好不容易鎮靜下來,這才看到一旁的宋禮鶴。
與一眼看過去就很好相處的盧祺生不同,宋禮鶴身姿挺拔秀颀,明明是一身文人裝扮,卻透着一股淩厲殺氣,此人五官鋒利,本是一張俊朗的皮囊,卻被肅穆的面容一襯,顯得有點兇。
陳連勳啞了。
他本就多疑,剛想開口質問,盧祺生就連忙說:“我這兄弟和你可真像,他的妻子也在三年前被人劫跑了。”
提起傷心事,陳連勳又開始掩面哭泣。
盧祺生并不想拿陳連勳和宋禮鶴相提并論,可他知道陳連勳不蠢,隻好先随口搪塞過去。
宋禮鶴這些年多在戰場,很久沒有與尋常人說話,難免讓人畏懼,隻能先拉近距離,後面的事情才好商量。
宋禮鶴沒反駁,忽然說:“我聽說她年前才死了丈夫,你們相識不過半年,何以這麼傷心?”
又是傷心事,陳連勳都顧不得和宋禮鶴剛認識,霎時開始倒苦水。
陳連勳這樣将私事一說,無意間就拉近了與宋禮鶴的距離。
傷心過後,生意還是要談,隻不過陳連勳沒什麼心情,向宋禮鶴與盧祺生賠禮道歉後,邀約他們過幾日再來談事。
宋禮鶴與盧祺生正要走,忽然有一個漢子提着一個小姑娘從外面走進來。
宋禮鶴蹙眉,向身後望去。
漢子:“您先别傷心!看看我們帶來了誰!”
陳連勳瞪着紅腫的眼睛,看向正昏睡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與婦人有三成像,陳連勳立刻就認了出來,他不明白,看向那漢子:“我要的不是這個孩子!”
漢子:“我們守在巷口,車馬一行,這孩子就被推了下來,我們一開始沒注意,跟了兩步,他們的人太能打了,我們隻好折回來,這才看着她的孩子!有這孩子在,您還怕她真能走了不成!”
陳連勳一怔,看向漢子懷裡的孩子。
小姑娘早就陷入昏迷。
陳連勳直覺得頭痛:“對着一個孩子,你們都下得去手?”
那漢子瞪圓眼睛,連忙喊冤:“我們看着的時候,這孩子已經暈了!冤枉啊,冤枉!”
漢子忙從胸口摸出一堆零嘴:“這是兄弟們怕她突然醒來,湊錢買的哄她開心,真是冤枉!誤會!要不是我們将她撿回來,誰能發現她?她得被人牙子帶走。”
陳連勳擺擺手:“有這孩子在,她一定會回來,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漢子:“沒問題,可這孩子怎麼辦?”
這燙手山芋,陳連勳可不想接,漢子們更不想沾手。
宋禮鶴的視線落在盧祺生身上,盧祺生立刻上前一步:“不如就先交給我吧,我來符郡帶了嬷嬷和丫鬟,照料個小姑娘不成難事。”
陳連勳忙道謝。
三人約定後天再相商事。
盧祺生拿毯子裹着小姑娘,讓丫鬟抱着踏出院門,看到院外一個看門的小厮,忽然站住腳。
盧祺生總覺得在哪見過這人,可他想不起來了。
應該不是什麼大事,說出來多此一舉,盧祺生回過神來,連忙追上宋禮鶴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