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一行人算好了一切,打聽到婦人是被婆母逼迫才提出以身抵債,其中隐情一時說不清,他們甚至想好倘若婦人臨陣反水該如何應對,也沒打算帶着婦人回泸州,隻答應将她們平安帶出符郡。
為拿捏婦人把柄,林黛提議讓婦人和其老母、女兒分開走,無論哪邊出了差錯,都能制約另一方。
萬萬沒想到是婦人老母那裡出了差錯。
或許是心疼女兒這麼小的年歲就要帶個小姑娘漂泊,知道以女兒心性,有小姑娘在身邊,此生都不會再為自己做打算。老婦人心一狠,臨行前給小姑娘灌了藥湯,将年幼的孩子推下馬車。
富商的人窮追不舍,林泰幾人反應不及,沒能帶回那孩子。
才出符郡,幾人看着閉眼不吭聲的老婦人,一時都束手無策。
将一個被迷暈的孩子丢下去,倘若陳連勳的人沒有撿到那孩子,隻怕現在折返回去,孩子也早就讓人帶走了。
婦人和其母親在歇斯底裡争執,林黛一行人就面色凝重地坐在不遠處。
林茂性子沖動,幾次三番要加進去吵,被林泰強摁住。
林茂:“你們先走,我回去瞧瞧。”
林泰不松手:“不行!那孩子若被富商撿走,你回去就是自投羅網!旁人造的孽,你我沒必要去彌補。”
林茂:“可那富商要是和傳聞一樣是個壞胚,撿到那孩子,我們不回去,那孩子就慘了。”
林泰不吭聲了。
林茂甩開手:“你知道我。我蠢,但把命丢在這種事上,我不會後悔。你們走吧,我回去瞧瞧。”
林黛聽二人争執,一掌拍在林茂腦後:“少胡言亂語。我們不是完全沒準備,小九還在那富商府上做事,打聽一下再行動。”
小九,天生長着一張老實人的臉,能混進任何地方當差,當初被左晟安插在張府的鄉下莊子,前陣子又混進了富商府上。
小九從不惹人懷疑,當初莊子上的兄弟們被救走,嬷嬷大怒,上下挨個審,小九全身而退,還拿到了當月的工錢。
按計劃,小九也會在富商府上做夠一個月的活才走。
婦人和老母親還沒吵出個所以然,不過能看出來,婦人雖然痛心,但并沒有折返回去要孩子的打算。
如老母親所說,那孩子對婦人來說,算是個累贅。
而且婦人好不容易逃出來,不想再回到符郡。
林黛略一思忖,沒告訴婦人他們的打算,隻帶着林泰和林茂折返回去。
那孩子已經被撿走了。
小九在富商府上當差,仿佛知道他們一定會折返,早早在客棧留下一封信。
信中内容相當簡單——孩子被陳連勳的友人帶走,安全。後日晚上三人要在府上議事,他不會武功,底下人拳腳功夫都是花架子,可以生擒要挾。我帶路從後門逃跑。
林泰看到這些字就直搖頭:“太險了,不行!”
其實這樣的事,他們在林黛被坑替嫁之前就總做,但林黛那一回損失太大,逃出福澤寺大多靠運氣,幾人後來回想都捏一把冷汗。
他們離開苓州後,在泸州做正經生意,很久沒有再像三年前那樣冒險。
林茂倒是覺得沒什麼:“像老大那樣倒黴,畢竟少見。你别忘了,泸州那麼多姑娘,都是我們這麼險救下來的。我們早就很娴熟了,你别吓唬人!”
林泰:“讓左晟知道,非得罵死咱們三個了!”
提起左晟,林茂終于不再一根筋,提議道:“不如我們探聽探聽他的友人住在哪,直接劫走那小姑娘也行。”
林黛搖頭:“如果這辦法行,小九不會讓我們進府劫人。”
來都來了,人還是要救。
林黛看向林茂的衣袖,林茂福至心靈,拍拍胸脯:“他的人,交給我。”
林泰輕歎:“先試試好了。那富商就是想要婦人,如果我們折進去,就拿婦人的下落轉圜。”
林茂拍拍林泰肩膀:“不用怕。我們不能每次都那麼倒黴。”
林泰:“但願吧。”
林黛沒吭聲。她總覺得忐忑,隻當自己太久沒幹這種事,強壓下心裡的不安。
日子飛快度過。
陳連勳府上的紅綢和囍字沒有拆,他這兩夜都隻睡囫囵覺,整個人顯得格外滄桑。
盧祺生看着陳連勳這模樣,不由得想到三年前。
盧祺生一直遊離在那些紛争外,當他模模糊糊知曉真相的時候,宋禮鶴已經回到京城。
陛下一直很看好宋禮鶴,得知宋禮鶴與薛競溥鬧僵後,對宋禮鶴更是前所未有的好。
有宋禮鶴在的戰場,無往不勝。
宋禮鶴成為陛下身邊的重臣,沒有再回苓州,隻有出事後那一年,盧祺生去到京城,向宋禮鶴禀報這年的生意和異動。
按說一年已過,盧祺生以為宋禮鶴會放下,但他還是低估了一切。
宋禮鶴就與如今的陳連勳一樣難掩疲倦、滄桑。
盧祺生面對陳連勳,終于收起那絲裝出來的虛情假意,苦口婆心勸了兩句,陳連勳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私事說不下去,但是談起生意,陳連勳還是收起悲傷,認真聽起來。